“如是,”林维天说:“爸对你的期望很高,但一向不特别要求你,给你压力。你姊姊、弟弟和妹妹都很优秀,而且自动自发,不需要爸爸特别督促,自己就会把该做的事做好,把书念好。你成绩不好,爸爸并不怪你,但你自己可也有反省饼?”林维天脸色越变越难看。“见贤思齐,难道你这些姊妹弟弟没给你任何启示吗?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对不起,爸,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努力。”林如是觉得有一点惭愧,不过为的是她父亲这番沉痛的言词,而不是那封总项零分的模拟考成绩单。
林维天沉着脸,气氛凝重了一会,才听得他又问:“说吧!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每一科都考了零分?”
“考试当天,我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林如是撒谎说:“我本来以为休息一下就没事,谁知道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所以都交了白卷。”
撒谎不是林如是的习惯,但有些时刻,特别是这种情形时,她不得不做些好孩子不容许的坏事。
“身体不舒服?怎么都没听你提起?看医生了没有?立茵,你是怎么照顾孩子的!”
林维天表情一松,语气渗了关心进去,最后转而责备妻子。
这下子换林太太表情绷紧起来。她说:“如是没说,所以我才没注意到。如是,下次身体不舒服要告诉妈妈!”
林如是望着林太太没表情的脸,低声答是。
已经有好多年了,大概从她上高中开始,她就对她母亲对她的态度感到迷惘。林维天生性严肃,与子女之间鲜少流露关爱亲密的言辞,但从他严格督促他们的学业,她多少可以感受到他掩藏于严父面具下不善表达的关心。但是她母亲对她的感情像是包了一层冰。她母亲很少大声斥责她,相对也鲜少软语称赞她;她常常觉得自己被隔在距离以外,旁观她母亲和她弟妹们的种种活动。
那让她觉得她不像这家庭的人,与这个家庭没有深情厚爱的关系。就连她的名字,也让她觉得不属于这个家。
但是她无法深思太多,而全部将它归咎于她自己表现太过差劲的缘故。上了高中后,她找了许多父母与子女关系之类的书,概括得到一个笼统的结论:
子女成就的表现优劣与否或多或少会影响到父母对其子女的偏爱关注。因此,她一直认为她之所以得不到她母亲的欢心,完全是因为她各方面都太过差劲的缘故。
“这次就算了。如是,以后身体不舒服一定告诉爸妈,知道吗?”林维天说。严肃的表情转向林维心。这次表情比刚刚责备林如是时更凝重。“维心,你好好给我解释这张旷课通知单是怎么回事!还有,简老师打电话来通知说,你已经好几个星期没去上音乐课。”
“什么!”林太太一改刚刚对林如是无动于衷的态度。急忙问:“简老师什么时候打来的电话?你怎么不说?”
“我也是昨天下午临时有事回家才接到电话。”林维天说。
“维心,真的吗?你到底怎么回事?又旷课又不去上音乐课?”林太太气急败坏的问。
林维心咬着嘴唇,一劲低着头不肯说话。
“说话啊!你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别像个哑巴一样,好好给我解释清楚!”
林太太气得发抖。一个林如是已经够了,现在她以为最不会有事的么女儿也学会了逃学旷课,叫她的面子该往哪里摆!她转向林如是,厉声喝道:“如是,是不是你带坏维心的?你一天到晚游手好闲,懒惰不用功,成为妹妹的坏榜样——”
“妈,你别怪在二姊头上。维心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林立天仗义直言。
“你给我闭嘴!你也学到你妈的油嘴滑舌了是不是?我有这样教你对父母说话吗?”
林太太生气的斥责林立天,林立天还想辩驳,被林如是拦住。
林太太把怒气迁泄到林维心身上,骂说:“好的不学,尽学些坏的!传出去看你丢不丢人啊!”她转身对林维天说:“你也不教教你女儿,让她这样胡闹!”
林维天脸色更加严肃阴沉,额头青筋隐约暴起。
“维心,你说不说?”他显然也动了怒气。
林维心双手不断绞着衣服,早已无声哭泣了好久。她不断吸气,眼泪拚命地流,把泪水完全同化。父亲的威严,母亲的责备交替在她耳中压迫着她,加上她长久以来一直积压在心里的苦闷,她终于不可控制的爆发放声大哭起来。
“不要问我!不要问我!都是她!都是她!”她盲乱地指着林如是,摇晃颤抖,竭力地哭喊吼叫。
所有的人全把注意力转向林如是。
“都是她,都是她!”林维心像昨晚喝醉酒一样那样哭叫个不停。“我就知道是她!”
林维茵火上加油:“昨晚她还让维心喝得醉醺醺回来!”
林太太这下子怒火升到极点,掴了林如是一个又响又重的耳光。恨恨地说:“你自己不学好,别把维心也带坏!”
“我没有。”林如是觉得无限的委屈。
“还辩!”林太太又掴了林如是一耳光,更重更响。“从小就不学好,教也不听。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女儿!你根本不是我——”
“立茵!”林维天突然大喝一声,把大家吓住。林太太立刻住了嘴,但仍满身怒气。
“你们四个都回房间,这件事改天再说!”林维天此刻表情严肃得吓人,四个小孩各自回房。他等孩子全都回房,才对林太太皱眉说:“你以后最好注意自己的说话,没必要的事别乱说。刚刚你不应该事情还没弄清楚就打如是。”
“哼!我养了她二十年,一点肉都碰不得吗?”林太太的口气表情一点都没有慈爱的情意。
“我不是这意思,但管教孩子的方法有很多种,你不必打她。”
“我打她,你肉痛吗?”
“你这是什么话!”林维天觉得妻子不可理喻,不再跟她多说,把自己关回书房。
林立天在房里听见客厅没什么动静,悄悄地溜到林如是的房间。只见林如是靠着床坐在地上,把头埋在双臂里喃喃地在说“我没有”。他靠近前叫了她一声:“二姊。”
林如是抬头看见是他,“哇”一声抱住他不断哭说:“我没有,我没有!立天,我真的没有,我没有带坏维心,也没有让她喝酒,我没有……”
“别哭了!我相信你。我知道你没有。”林立天安慰她说。
“我真的没有!呜……”林如是将林立天的棉质运动衫哭湿了一大块,顺便撩起他的衣缘擦掉鼻水。
“嘿,老姊,你在干什么?这是我的衣服耶!我最心爱的运动衫!”林立天话似埋怨,却又主动地甩袖子帮林如是擦掉泪,理顺她的头发。
“看你哭得这样子,丢脸哦!你是我老姊你知不知道?哭得像小孩一样!”
“我知道。”林如是仰起脸,破涕为笑。她一仰起脸,两颊明显的又红又肿。林立天戏笑的表情变得有些愤慨,他轻轻模林如是的脸颊说:“痛不痛?妈实在太过份了,也不问清楚,就打你。维心也混蛋,自己好玩逃课,却把责任推到你身上。”
“别怪维心,她心里一定很怕,我们都不够关心她。”林如是猜想她妹妹逃学一定是为李克的事,瞒住了没说。
“屁话!也没人关心我们啊!”
“立天,你讲话怎么这么粗鲁!”林如是打了他一下。“总之,不准你怪维心,也不可以说妈的坏话。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再提,以免惹得爸妈又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