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出现?”
我为什么要出现?问我,我问谁?我并不喜欢这场月兑轨的游戏,我只希望早早回到我逸轨而出的那年代。可是情义无价,我到底欠了嫣红一款生命的债,注定被卷入这遥远的历史洪荒中。
第六章
我在严府待了三天,也等了三天。这三天我一步也未踏出严奇的书房。严奇每天都会来看我几回,告诉我嫣红姊弟的消息。到目前为止,连他都还未能见到他们。
宗将藩对严奇显然不信任。严奇是嫣红的未婚夫,又是他忠心的将领,他却不让严奇见她,在这件事上又把严奇调派至闲差,是否表示他内心深深的怀疑?然而,对严奇而言,宗将藩是他心目中最伟大的存在,最英勇威凛的完人,其神圣性远超过上王的地位。他对他誓死效忠,竭力拥戴──这一切,却因为我的出现而发生质变。宗将藩是否自作聪明,以嫣红和严奇的关系推测到严奇可能对他有所隐瞒,所以扣押住嫣红龙太,逼迫严奇证明对他的忠贞?
没想到平凡而甚无是处的我,转换个空间时代,竟成了这些人心中荒谬无聊至极的传奇,所有一切奔波劳走阴谋陷构,都只是为了那个假象的银舞公主!无聊而疯狂的世界!我这样想。可是,我不能无视嫣红因我所受的牵连。
每天,我都耐心地等着严奇前来。第三天,我决定有所行动。
“严奇,我需要梳洗一番。”我将头发扎成马尾,按捺住一身躁热的骚动。
严奇带我出了书房,来到一处隐密的厢房,正在洒扫的仆役、婢女,看见我,无不惊讶万分。
“严奇少爷!”他们这样称呼他,偷偷地瞄我几眼。
“小心侍侯杨舞姑娘入浴。”他吩咐她们。
“啊!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
我连忙出声阻止。想想看,一堆人在一旁盯着你瞧,怎么洗澡嘛!
我是真心拒绝,一位婢女还当我位卑没见识,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也难怪!这些王公贵族,吃饭、睡觉、更衣,乃至于洗澡,都有人在一旁侍候得好好的。那是一种身份、地位、尊贵的象征,贫穷子弟几曾见过这种排场?当然觉得困窘不自在。
“放肆!还不快去准备!”严奇怒斥一声。
那婢女变得失了血色,赶紧走到我身前,曲膝福身行礼,说:“杨舞姑娘,请跟我来,我侍候您入浴。”
我摇头,回头对严奇说:“我真的不要人侍候。”
他注视我半晌,然后手一挥,众婢女全福了安退下去。
“都依你的意了!你还需要些什么?”
我苦笑一下,我还能要求什么?难不成跟他要一瓶沐浴乳和洗发精?我摇头,自顾走进厢房,轻轻掩上门。
出乎我意料的,澡池旁有一种我说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皂沫,发出淡淡的清香,约是用来清洁用的。我用它抹遍了全身,又洗了头发,觉得无比的轻松和适意。
我不知道我在浴池待了多久,像是睡了一觉那般倦怠慵懒,混身懒徉洋的,不停地打着哈欠。我慢慢穿好衣服,打开门走出去。
“好了?”严奇迎上来。
“嗯!谢谢你,我觉得舒服多了。”我微微一笑。那种懒洋洋的感觉从肢体各个末端回溯到体内,我又频频打着哈欠。“请你带我回书房吧!我好困!”
他转身在前领路,我跟着,踩着细花碎步,他替我打开房门,扶持我入寝。我头一着了枕,衣服也没月兑,就闭上眼睛,倦乏得不想再动,慵懒地沉入软甸旬的羽被里。
这一觉睡得很甜、很安稳。我梦见自己起舞“邀月曲”,爹爹和娘娘在一旁抚琴操弦,但澄四处漫散着香瓣,一片花海笼罩人间。
“杨舞姑娘!您醒醒!杨舞姑娘!”
我睁开眼,先前那个被严奇斥喝的婢女立在床沿一直叫唤我。
她见我睁开眼,立刻回身恭敬说:“老夫人,杨舞姑娘醒了!”
我坐起来,循着她的话声,才发现满书房全是人。一个神态华贵,略带几分威严的贵夫人坐在房中南窗的首位,一旁侍立着一个婢女;在她下首则坐了两个装扮一样高雅典秀的女子,其中一个年轻而有姿容,气质温婉雅丽,很醉人。在她们身后,也各站了一个婢女侍候着。意外的,那两个我在嫣红家门口看见过,叫媚蔷和春香的,也坐在另一边角落中。门口另外站了两个丫环垂侯着,那个叫醒我的丫环,则垂手站在贵夫人的侍女身边。
好大的阵仗!我起身下床,闲闲地站着。
“翠花,你说的就是这位姑娘没错?”发话的是那个神色威严的贵夫人。
那个叫翠花的,上前一步,恭敬地回话说:“是的,老夫人。严奇少爷就是带着这位杨舞姑娘,吩咐奴婢们侍候入浴的!”
“嗯!”贵夫人──我想,大概是严奇的母亲──点头说:“没事了,你退下。”她把眼光射向我。“你叫杨舞?”
我点头。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她又问。
我再点头。
“我想你不明白。”她肃颜道:“这里是严忠靖伯将军府。当年先夫随老宗将王爷出生入死,建立不少汗马功劳,宗将王爷特赐先夫这个尊号,并论令严氏子孙,世代得以承继这个爵号。这里虽比不上王宫大内,可是一般百姓倒也不得等闲进入。你说,你和奇儿是什么关系?待在这里多久了?”
我想了想,真实身份当然不能说。
“我是嫣红小姐的远房亲戚,来此投靠表姊不遇,承蒙严奇公子帮助,让我暂时有个落脚之处,我是昨儿个才到的。”
学古代人讲话真麻烦,用字不能太现代,虚字一大堆,累死了!
“嫣红!又是嫣红!”坐在严太夫人下首那个较为年长的千金小姐气急败坏地说:“奇哥儿太不像话了!早告诫他不可以再和嫣红那祸水有任何瓜葛,他还是不听。现在,还弄个野女人回府,要是让旁人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玉堂!”严太夫人神色严厉地扫她一眼。
“姑妈!”春香开口:“玉堂姊说的没错!再不管管奇表哥,只怕他会惹出更多事来。这几天,媚蔷姊常在嫣红家附近,看见奇表哥在那儿出现。您不知道,这些天来外头乱得不得了!稍一不小心就有麻烦上身。嫣红不晓得为什么叫宗将王爷派人给抓了去,至今生死未卜。大家都知道咱们严府过去和李家的关系,奇表哥再不和嫣红疏远距离,倘若惹恼了宗将王爷,那可不是好玩的。”
春香口齿伶俐,讲得头头是道,严太夫人沉吟不语。春香瞟了严玉堂身旁年轻少女一眼,又继续说:“再说奇表哥已和兰姐订了亲,发生这种事,人家兰姊嘴里虽然不说什么,我们难道就任由她这样受着闷气!”
“春香姊──”那个质若幽兰的女子张声轻喊,声如黄莺出谷,态如牡丹傲群香,果然一身大家闺秀气度。
“我说兰姊,”春香谄媚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不说。你放心!我姑妈会为你主持公道,不会任你受着气不管。”说罢,瞄了我一眼。
“杨舞姑娘,”严太夫人下定了决心。“我不管你和奇儿是什么关系,也不想追究太多,请你收拾收拾,我马上吩咐人送你出府。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她转头朝向一旁的婢女:“吩咐下去,要帐房送五十两纹银过来。”
纹银?我睁大了眼睛。我忘了这时代也有交易这回事,他们的货币单位竟然真的是银子这东西!不知道还有没有银票或者铜吊钱这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