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骨架子纤细至极的她,竟是能够以一抵十的武功高手,为娘的自己虽然欣喜于女儿的自保能力,然而打小就不驯,而且没个闺女娇羞模样的女儿,竟是越来越豪放爽朗了。
简直是男人性情,甚至较之男人更为英姿飒飒!
她这太后的的确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哀家”呵!
“予儿,你要母后我为你操多少心,白多少发啊?”
“庸人自扰。”
太后眼一瞠,女儿言下之意是暗喻她是个庸人?
养女不教、养女不教!
“瞧瞧你哪里有公主样!连个胭脂水粉都不抹!脚下穿的是什么鞋?宫鞋和宫服都被你丢到一旁去晾著啊!”
朱令予露齿笑道:“不是告诉过您,儿臣一抹上胭脂便会犯头痛!至于绣花宫鞋,穿上脚怎么练功?宫服美则美矣,但是飘飘然的,走起路来会觉得碍手碍脚。”她身上这男人裤装才是最佳选择。
“予儿……”
茶水灌够了,朱令予霍地起身,豪气干云的拍拍太后的肩膀。“儿臣要去练功了,亲爱的母后大人歇歇吧!您老了。”她很有孝心的。
看著女儿远走的纤盈背影,太后气急败坏的喊道:“不准再和奴才们一块蹲在地上喝酒划拳!也不准再和人勾肩搭背,失了身份!”
“听见了。”头也不回,她扬扬手,步出慈安宫。
太后不禁仰首长叹。予儿回答的是“听见”而不是“遵旨”。
一旁的老太监掩嘴偷笑,这一局照往例仍是十四公主大胜;太后娘娘依旧是输方,莫可奈何哪。
***
朱令予快疯了!
她一定要出宫溜溜,否则她的骨头都会僵坏掉。
扎好坊间常见的男人髻之后,她把银两扫进贴身荷包里,露出孩子气的笑容。
“公主,”宫女小苔端捧著一盅甜汤走进殿内,“您又要偷跑出宫了?”
笑睨了她一眼,朱令予朗声道:“本公主是光明磊落的出宫,不是偷偷模模钻狗洞。”
这倒是!单凭公主一身的好本领,禁卫军们哪挡得住她。
况且公主连太后和皇上都敢杵逆了,哪个嫌命太长的蠢人胆敢惹怒凤颜?
“这甜汤……”
“你喝了吧。”她要去饮酒吃茶。
小苔不敢,“可是这是御厨特地为公主您准备的,调气补血,养颜美容……”
“哩巴唆!”她连胭脂都懒得抹了,还养个啥颜?
不想耳朵长茧,朱令予一边往殿外走,一边头也没回的反手丢了一颗小石子。
“哇!鲍……公主!”手上的盅盘跌碎一地,小苔欲哭无泪。
她又被公主点穴了啦。
每次都这样!得两个时辰才能自动解穴耶。
***
天子脚下的太白楼一向是热热闹闹,客人的喳呼声几乎震破屋瓦。
店小二开心的为楼上的熟客上菜、斟酒。
“侠女,这阵子忙些什么?咱们老板叨念你好几回喽。”
“手下败将。怎么,他还想和我拼酒?”她可是千杯不醉,万杯微醺。
一旁的陪客粗嘎的爆出大笑,“侠女的身体内流的全是花雕酒,叫你的老板重新投胎,以酒代茶自小训练再说吧。”
一桌子的大汉中,有的是来往南北的商贾,有的是流寇小贼,有的是杀猪宰羊、叫卖粗食的市井平民,还有那一身破破烂烂的老乞丐。
在座惟一的红妆便是大伙口中的“侠女”。
她穿著素白的宽松膝下裙,裙下是丝绸长裤和功夫袜鞋。
神采面容上一点儿胭脂唇彩也没有,顶上甚至扎了个少年的圆髻,不见寻常温柔的女子风华。
然而青山黛眉之下的一双丽目恍似幽黑的深潭,隐隐闪动著活泼的炫光,叫人不由得生出好感来。
她不是旁人,正是大明皇朝的十四公主朱令予!
众人一阵笑谈间,鲁汉子对众人称她侠女有些不苟同,但见她的小手一举,毫不客气的往身边的他击拍一掌。
“有种的话,皇城外郊来场比试!”
“来就来!以为我大陈怕你啊!”不过就是个十七岁的小女子唱!
但是他还真的怕咧!她的手劲未免狠了些!
老乞丐忙著吃肉喝酒,却不忘瞟去一眼,“妞儿,你师承何派?武功招式那么复杂。”方才见她在街上打跑地痞,救下一对老夫妇。
“境外隐士。”朱令于干笑了下。
她总不能据实相告说,被请至皇宫里教导她轻功和内功的几位师父就是各领风骚的一代武宗,而她在宫外所结交的奇人异士更是神神秘秘、来头不小。
即使是少林寺的静译老和尚也让她偷了不少东西,他老人家的五缯白色须甚至曾被她给剪个精光。
杀猪的黄胖子一口气吞下两颗菜肉饺子,含糊不清的笑说:“侠女,你是我见过最上道的家伙了。”
宰羊的江小贩可气得很咧,“什么家伙,人家侠女她还没许婆家!”好歹帮她留点给人打听。
“对啦!她是美得不可方物啦,但是你认为有哪一个‘正常’的男人会想把她娶过门?”
黄胖子的话也有道理!
侠女不仅武功高强,最要命的是她比男人还要豪气干云,动不动就来个“友好”的、足以伤筋剉骨的一拍!
除非是打不死的十八罗汉才敢奢望娶回这般的“非凡”姑娘。
偏偏,十八罗汉可是光头和尚咧。
“喂!有啥乐子?”朱令予对他们的谈话置若未闻。她的筋骨快要生锈。
“庙会热闹……”
“咕!”早玩腻了。
“妓院里来了一个令人垂涎三尺,喔不不,是垂涎九尺的小清倌,我们去听听小曲,养养眼吧。”虽然模不著细女敕柔美,但聊胜于无。
“没兴趣。”那些摇臀挺胸的女人一笑起来便掉下几粒粉屑,污了她的神清气爽。
黄胖子没辙了,他就只会这些酒色财气,别的门道甭谈喽。
又绕过来的店小二忽地开口提议著,“过几天,京城的第一富商娶媳妇,小的和那公子颇投缘,不如一块去喝杯喜酒,沾沾喜气。”
龇了牙、咧了嘴,朱令予没好气的粗声问:“客栈里的酒窖缺酒吗?”猪脑袋。
“这个,侠女你可就不懂得其中的奥妙……”黄胖子眨眨眼,和江小贩对眼呵笑。
一桌子的男人也全都哈哈大笑。
神经。她翻了个白眼。“老乞丐,你说!”
“说了无用。”浪费口水。
朱令予急躁惯了,她的筷子一一敲上众汉子的脑袋,一副女罗刹的神气。
“黄胖子你说个明白!否则本公……咳咳,本女公子就把你的祸根给剁了。”揪回宫去当太监。
一句话使得黄胖子吓出一裤子的尿。
桌旁的男人们个个化为木雕像,憋笑憋得痛苦难当。
老乞丐摇摇头,“侠女,即使行走江湖可以不拘小节,但是你也太过大胆了吧,豪放不羁到使人咋舌。”
“男人们最看重的不就是那几两肉?没了它,那些妻啊妾的便可以和平相处,不必再浸在醋缸里。”
唉!扁是这一番话语,他老乞丐就可以和人打赌,侠女这妞肯定是找不到品行优良的好相公,除非她身为公主来著。
已经金盆洗手,但是“偶尔”闯闯空门的小盗贼咕哝著,“喝喜酒的趣味在于闹洞房!这才是重头戏。”
耳尖的朱令予立刻亮了眼,“闹洞房?我也参一脚。”就此决定!
“不成。”
数道声音同时激动的喊出口。
朱令予状若未闻,她把他们的反对当做空气的浮动。
店小二急呛了气,“你只能去喝喜酒啦!自古以来,没有姑娘家和男人们去新房里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