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为了这一个比赛,大家已经就定位,只等著站在高阶上长得俏美俊丽的女娃一声令下。
“预备……”
众人屏息静待,只听得几十颗心脏卜通卜通地狂跳。
“开始!”
“啊!”一阵大喝,“快!踢掉它!斗赢它!”
“小黑,快呵。”
“勇士!用头角!”
顿时之间,吵嚷叫嚣不绝于耳,并且交杂著怪异非常的气喘吁吁。
方才号令的女娃大手一扬,奴才们立刻端来座椅和香茗。
她大口的吞喝一盏茶,站上座椅,好方便将阶下的战况尽数纳入眼底。
“使点劲!加油、加油!”她大喊,整个身子蹦来跳去。
奴才们慌张的忙扶住椅脚,惟恐一不小心摔了这与众不同的金枝玉叶。
然而她紧握的拳头依然在半空中乱舞,美颜上更是覆著珠汗滴滴,显得光彩逼人。
身旁另一位风韵迷人的少妇也被她四射的热力所感染,一向“规矩”的她拉开嗓门,加入了打气加油的呐喊行列。
“压住它!压啊!黑白花!”
闻言,那十六、七岁的金枝玉叶随即爽朗的仰天大笑。原来是一只粉红色的小猪在泥水中翻滚了好几圈,变成一团黑白花的球状物。
整个园子陷入一片疯狂中。
“放肆。”
一个沙哑中深具威严的声音仿佛魔音穿脑骤然出现。
众人大骇,忙不迭的脆成一列,不敢抬头。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蹲在座椅四方的奴才也赶紧跪安。
“予儿,还不下来。”眼前的景象成何体统!简直坏了大明皇朝的声誉。
就见俊俏女娃手脚利落的一个后空翻,飞立到太后的面前。
不知恐惧为何物的她双手抱拳一揖,“太后娘娘,万安。”
“宫仪全忘了吗?”这是什么礼数?又是哪一套江湖礼节来著?
“没忘。”只是宫仪那套东西是个屁!而且比屁还臭。
“你们……”锐芒一扫,太后不悦的瞪著四周围“不该存在”的人。“把御花园当成什么了?”
所有的太监和宫女纷纷发著抖,就怕挨了板子或是掉了脑袋。
不过女娃倒是理直气壮的笑著,“废物利用罢了!母后,您知道的,这御花园的用处不就是让那些失宠的嫂子们无聊时摘摘花,扑扑蝴蝶。”
“幸得你还记得哀家是你的母后!”她该拿这惟一的掌上明珠如何是好?
唉,她和先皇怎么会生出这专门逆道的皇家女啊!
“福全,你是太监总管,说,眼下这阵仗是怎么著?”
皮细肉女敕的福全颤颤然的禀明道:“是……是公主她让小的们玩玩,好解身心。”
“这一群猪羊鼠兔马如何让你们纾解身心?”
“公主说斗鸡、斗蟋蟀太无趣了,所以换成别的。”而且还有公主赏赐的珠玉翠钿作为奖励哩。
闻言,太后简真要破口大骂了,她这女儿真是越来越逾矩了,不!予儿打从出娘胎起就从未守过规矩!
正欲发怒的太后眼角余光不小心的扫到躲在牡丹花旁的纤纤身影。
她颇讶异的斥喝,“淑妃!”
被点了名儿的淑妃只好现身,双膝一跪,脸上已挂著两行泪。
“你怎么也在这儿?难不成你也和这些畜生一块儿胡闹?”她一向举止合宜、端庄贤孝的好媳妇啊!
淑妃跪泣著,“臣妾知错,请太后责罚。”
然而胆大妄为的女娃义正辞严的抢了白,“犯个鬼错!嫂子你是杀了人或放了火?”
“予儿!”
“母后,嫂子是被儿臣拖来的,要罚也是罚我才合情理。”
她就认定自己这做娘的罚不下手是吧?“为什么拖她过来?”
可怜的是她的确舍不得怒责这心肝内。
“难道要她整天睁著泪眼等待您那皇帝儿子偶尔为之的临幸?她的人生不仅无趣,甚至快要干枯了。”
造孽。“当著几十个奴才的面,听听你这……”
女娃练过武、长了薄茧的右手掌拍上太后的肩膀,十分“放肆”的扯开喉咙,“我说,太后老人家啊,当著奴才的面,您不好意思教训女儿吧,这样吧,我陪您喝喝茶,咱们母女先往您的慈安宫!”
言之有理,予儿毕竟是她惟一嫡出的公主,其尊荣娇贵不比一般。
不知不觉的太后和女娃两人勾肩搭背的一同走向慈安宫,跪成一地的太监宫女们总算得以喘一口大气,不必担心被拖下去斩头。
“还是么公主了得!三两句话便把太后给……”摆平了。
埃全抹擦著额际的汗水,缩缩脖颈,“别说是太后,即使是皇上也奈何不了她!”
“是呵,么公主受宠的程度无人可及。”无形中,也罩了他们这些奴才。
咻呼!一只畜生低嘶不已,小太监苦恼的搔搔头。
“总管大人,这十几只猪啊羊的如何处置?”
“先拖到后园子吧!”再听候公主的发落。
“那么,我们这一伙子人咧?”
“当差啊,晚上公主可能会召集咱们拼酒小赌。”
“是!”大伙儿一呼而散,期待著暗夜的到来,甚至可以想见那又是多么的刺激和尽兴。
退下的人潮中有人忍不住斑呼公主千岁千千岁!
吓了一身香汗淋漓的淑妃根本站不起身,幸赖贴身宫女的扶持才能勉强站起。
“娘娘甭怕!有么公主的‘保护’,您不会受罪的!”
另一宫女亦是附和道:“太后和皇上都不是么公主的对手。”不是指武功,而是那两位权倾天下的人根本是屈居下风,谁叫他们一个是爱女爱到心坎里,另一个则是宠妹宠到天地变色亦是无怨无悔。
***
“身为堂堂的十四公主,瞧瞧你,秽乱宫中,该当何罪……”端坐在慈安宫内的太后唇一抿,瞪视半晌才问:“你在做什么?朱令予!”
“掏耳屎啊!好听仔细母后大人的训话!”看她多孝顺啊。
不成样子!“别以为我的放纵是永远的恩典!前两日你这公主之尊和宫女们一块儿滚烂泥、打水仗,哀家全一清二楚。”
“深宫内苑归您老人家所管……”眼线和狗腿爪牙一大堆。
太后继续数落著,“昨夜竟然还和奴才们饮酒狂欢,玩那个韩信赌术!”
“喂,倒杯茶润润喉。”
“是的,公主。”一旁的老太监忙不迭地伺候著。
太后的脸色刷地绿了。
“哀家在训诲你的不是,你竟敢听而不闻?”
“又是哀家!斌为太后,哀个屁,不过是死了丈夫!”
“朱令予!”她怎么生下这孽障啊!
上前拍拍她剧烈起伏的胸脯,朱令予撇撇嘴,“儿臣不是对您不敬,喝茶润喉是为了要和您谈谈心,说说体己话。不要这么爱生气,小心您的亡夫盼到您真和他相聚。”
太后气得眼睛斜了,嘴角也略微抽搐,“你竟敢诅咒哀家?这是大不敬的罪行,倘使是别人……”
“倘使换作别人早已脑袋掉地,一命呜呼。”但是她不是“别人”,她是太后最亲最爱的亲骨肉。
其实她也不是恃宠而骄,只是被困在这华丽牢笼的生活,实在是难受至极。
且偏偏不知是哪个该下地狱的鬼发明这一套烦死人的繁文总节,压得人几乎窒息。
太后怒极生悲的哽咽著,“都是本宫”时心软!当初就不该依著你的意,聘请那些武林怪胎教导你什么拳脚功夫。”
“母后大人,那是英明的决定!”否则她早早拿著包袱,离开皇宫逍遥过日。
“射御书数和琴棋书画,你只会射御和高来高去,东飞西跑的!”
一想起四年前亲眼目睹她飞檐走壁之余,还能射中一只俯冲而下的大鹏鸟那一瞬,仍是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