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天往外跑,你这个匿名的何云公子倒是逍遥!"长兄如父的何悠射来一道锐眼。
缩了缩肩,梦云支吾了好一会儿才细声细气道:"大哥怎么晓得我胡乱使用的浑名?"
"你当真以为你扮男装逛妓院、上'太白楼'的歹事掩盖行了?"
"又不是杀人放火、男盗女娼,我只是好奇外头的世界嘛。"大哥真凶!
"听闻海灏贝勒将有一艘大船舫运到北京城,大哥,您可得留心些,咱们的何云公子敢许也好奇着呢。"
"臭何疏!"她很想、真的很想揍扁那张俊脸!
"三弟这话倒是提醒了为兄……"何悠冷冰冰的下了命令,"小沐,你好生给我听着,打今日起我不允许你擅自出家门一步,你房里值钱的首饰和物品暂时没收,月俸也暂时不发,等到爹娘南游归来再做打算。"
"爹娘不在,一切由得大哥作主,大哥你要软禁我,我不能怎样,可是大哥干么要禁我的月俸?"
"怕你拿了银两上了海灏贝勒的大船舫啊。"爱捉弄人的何疏笑得可快意哩。
他好心的提点一下至亲的小妹,"王公贵族的大船舫不是贩夫走卒能够进得了的,这回海灏贝勒为了赈济闹灾荒的南夷百姓,特地以他的大船舫作为救援的工具,不难想像,没有大把大把的银子是上不了船的,所以大哥要禁你的月俸、扣你的首饰,免得你这个假冒的何云公子跟着海灏贝勒的大船舫玩乐去了。"
攒紧小拳头,咬紧牙根,此时此刻的梦云像只爆怒的小野狮蓄势待发。
一向不管事的何瑟让他们吵得头疼,索性挥了挥衣袖走人去也。
临出门槛,他一回眸,面无表情的淡道:"梦云,你让小雨替你捉刀的女红绣得太好,爹娘定然要起疑心,你还是自个儿动手吧,歪歪曲曲的把鸳鸯绣成乌鸦,这才合该是你的女红。"
何疏很不窑气的爆出刺耳的大笑。
不苟言笑的何悠也忍俊不住的抿唇轻笑。
他们都欺负她!都欺负她!
梦云气哭了。
第二章
天傲别业是海灏贝勒的居所之一,也是最简朴、最隐密的私人行馆,即使是老王爷和老福晋也未曾涉足一步。
按理而论,皇亲国戚的行馆自当拥有八旗子弟的军队驻守,但由于海灏贝勒生性浪荡,最厌烦仆从恭随在侧,于是天傲别业便因此成为遗世独立的大宅子。
除了主子海灏贝勒之外,唯一能够自由进出此别业的人,仅有康熙爷的皇太子胤祁二阿哥。
此时书斋之内逸出男子爽朗洒月兑的笑声————
"不愧是爱新觉罗的二阿哥,你这性子可真和你的皇阿玛相近,温善亲和,重承诺,重情义,只可惜此身在宫廷。"
"皇太子的担子不好担哪。"胤祁无奈的拧眉浅笑。
"倘若你和十一阿哥一般的见识,整日寻乐纵欢也就罢了,可你偏不,优国优民得使我这做兄弟的也只得膛浑水穷搅和了。"微扬的唇角挂在俊美非凡的脸庞上,海灏除了随性、不在乎之外,还陷约透露出邪魅的贵气。
胤祁看着狂傲不群的海灏,心里头是感动的。他们五行自从去年三月一别后,即又投人各自所属的任务当中,而他能够得到这群人中豪杰的挚友鼎力相助,海灏的最初引荐实在功不可没。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北水!"如果不是因为他这个堂兄雄心万丈的霸业,依智海灏的性子早早就浪迹天涯,和云海山林相为伍了。
"为了兄弟情义,为了大清,我所做的努力远遗不及棣樊他们;何况我这个北京城最有名的浪荡贝勒原就喜爱上山下海,所以掌握海上霸权的任务我是甘之如饴,算不得鞠躬尽瘁。"闲闲的饮啜两口进贡的佳酿,海灏一副云淡风清的神态。
棣樊、伟烈、鉴锋和他海灏,是身分背最相似的挚友,他们各有各的专擅,也各有各的性情。
别号青龙的棣樊,是政经雄才,气质温文尔雅;朱雀烨烈为密探高手,个性风流轻佻;白虎鉴锋征战名将,脾性落拓不羁;而他,玄武海灏,则是海上英豪,聪颖随性又放荡豪情。
他们天南地北的个性看似不相容,可实际上愈是如此就愈惺惺相惜,彼此借重专长,默契总能配合得恰到好处。
或许是受到他堂兄二阿哥仁德胸怀的吸引,他们四贝勒愿意助他完成一统天下的霸业,也因此他们又有以二阿哥胤祁为首的五行称号,分别为中土、东木、南火、四金、北水。
胤祁笑了,他重重的往海灏的肩头上一击,这是男人之间深厚情谊的一种表现。
"东木他们以及你这个潇洒的北水都是我的兄弟,永远。"
"承蒙二阿哥的垂爱,北水惶恐啊。"海灏学着宫里的人说话的口气,加上一番的打躬作揖,他自个儿也忍俊不住的笑了。
"你就是这性子,难怪旁人要为你安上浪荡贝勒的名号,也难怪皇阿玛一度想揽你入朝主政。"胤祁摇摇头,对于人中之龙却又放浪形骇的海灏,他是十足十的欣赏,但是也头疼啊。
"你的'逍遥号'何时开航?"胤祁问道。
"后天。"
"名义上是救济南夷的灾民,事实上也是暗地查访沿海一带的动静吧?"据他所知,海灏已经以匿名的方式捐赠大笔善款,"逍遥号"处女之行可能是障眼法。
"不愧是将来要承继大统的皇太子,我的小伎俩被你看穿了。"海灏无所谓的仰首大笑。
"北水,你认为有叛乱份子隐匿在海舰军队吗?"胤祁一反轻松的口吻而变得沉重严肃。
"一个朝代没有投机份子?权势、名位是人人渴求的,虽然大清的兵力由各旗王爷分别掌控、互相牵制,但是海上军力这块饼不仅是将领极欲占夺,颇有野心的皇子阿哥们更是摩拳擦掌,无所不用其极。"海灏的眼里露出薄薄的冷意。
"南火说你遭人暗算可是事实?"胤祁的神色很悲伤、很痛心,因为南火的查探结果,令他这主子愧对海灏啊!
"自古以来,为了江山、为了披上龙袍,多少兄弟反目成仇?李世民礼贤下土,仁德广被,但是玄武门之变的是非对错未必定案。历史是人写的,是可以捏造的,也许英明如李世民者,弑兄杀弟的历史是他一手所主导,至于玄武门之下断魂的那两人是死无对证了。"
"北水你的意思是……"胤祁的心上猛地一震,似有所悟。
海濒决定把话说破,"四阿哥是个狠厉的野心家,八阿哥心机深沉,琢磨的无非是爱新觉罗的尊皇大位,十三阿哥温厚文气,但那只是皮相,至于十四阿哥,一心想要的是龙座而不是区区的兵权掌符。"
"北水你别说、别说……"对于血浓于水的兄弟想觑谋夺权,他是明白的,但是他一直不愿意去面对,即使八弟曾经命人想取他性命,想占皇太子之位已是昭然若揭,可他仍然拒绝相信啊。他知道,他是自己欺骗自己…
"西金生性落拓不羁,但是他这个征战名将为何甘愿效忠二阿哥你?"海灏不得不语重心长了————
"因为东木、南火、西金和我,坚持相信二阿哥一旦坐上龙位,肯定是大清之福,将是名留青史的好君主。但大位若是让八阿哥坐了,天下恐怕是血流成河,又天下若是落入四阿哥之手,不仅是汉人,就连八旗旗主的身家性命亦是朝不保夕,天下岂不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