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在家人的眼中是颗“芋头”,烫手得很,所以大家才会这么如释重负,彷彿她跟饭店大亨结婚是她这辈子做过最正确、最值得赞许的一件事。
而段培元则是牺牲自己,普渡众人,功德无量的活菩萨。
不过,凭良心想想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他们的“放心”……
老爸老妈常说,她这个女儿虽然排行老大,但感觉上却像老么,不仅不如弟弟、妹妹精明,懂得多替自己盘算,个性还有些莽撞,经常想到哪儿做到哪儿,有时真让人替她捏把冷汗。
值得庆幸的是,她总是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做什么,订下的目标从不会超出自身能力所及,因此一路横冲直撞了二十七个年头,倒从没给他们闯过大祸,惹过需要别人帮她收拾烂摊子的麻烦事。说起来她冲归冲,也算冲得很有判断力。
或许因为这样,家人才没有强力反弹。尽避对段培元的身份和过往情史有过片刻犹豫,但依然相信她的决定,祝福她的选择。
闪婚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似乎一点也不令家人惊奇,大家拿起电话就赶着向亲朋好友报喜。小花还咬了一朵花回来给她……好像是王妈妈上个月刚种下的新品种……它猛摇尾巴,好像很高兴似的……
老天,她平常究竟有多让他们操心,如今才落得这种“众人皆乐我独悲”的凄凉下场!
她理智上可以理解,但心情上却很过不去,晚餐没吃完就回到房里“闭门思过”,郁卒地反省自己明明活得很”畅快”的人生,内心大泣,呜呜呜……
嗡嗡嗡……
咦?谁会在这时候打电话给她?
最好不是已经有哪个朋友听到这个“凄凉”的消息,特地打电话来加重她的“内伤”。
江春穗寻着那阵手机震动起身,抓起手机一看……
妖孽
颓废心情起死回生!她像突然忘了哀怨,眉开眼笑地清清喉咙,按下通话键。
“你不是出差吗?”
“嗯,刚到日本。”人还没走出机场就马上拨电话给她。因为傍晚分开后,这女人离去的背影就一直干扰他思绪,害他在飞行途中心神不宁,惦着她的惆怅,助长他的内疚,所以必须向她问清楚结果。“你那边怎么样?”
“我这边?”她愣了下,抬头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没有下雨,不冷不热,天气算……”
“我是说你回去告诉家人结婚的事,他们怎么说?”这女人在耍宝吗?他怎么可能特地打国际电话来问她天气好不好。
他想气又想笑,觉得自己好像比较该关心一下她的脑袋好不好,怎么老是让人出乎意料。
“你……在担心我呀?”她笑容扩大,没想到他人在国外还挂念她的情况,现在对她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暖了她的心。
看着手上的戒指,她心头一阵甜,隐约间,似乎愈来愈能想通自己对这男人为何会有那些特别的感觉。
原来不是因为钻戒的魔力,而是人的魅力……
“再过一个星期就要公开宴客,我不希望事情有任何变量。”他的声音彷彿瞬间失温,又硬又冷,但却反而因此显得可疑,有欲盖弥彰之嫌。
哎呦,关心就承认嘛,害羞什么。
江春穗掩着嘴偷笑。说她这个人自我感觉良好也行,向来她总是跟着感觉走,现在她的感觉告诉她,这个男人正在别扭中,说不准脸颊还“白里透红”咧。
噢,她最喜欢逗这种爱装酷的小男生了!自然大男生也不例外……
“这很难说喔,或许到时候你得另外找个女人代替也说不定。”嘻。她得意地窃笑,想象着他现在的表情会有多好玩。
“他们很反对?”他的语气带点急迫,可能连自己都没察觉其中掺杂的紧张。
老实说,凭他的条件,就算到了婚礼前一个小时,要找个女人披上白纱都不是件困难的事,但他竟然下意识地对那个画面感到反感。
况且他们都结婚了,难不成还要先去办一次离婚再结婚?!这个假设更令他厌烦!而且包准会当场气昏他母亲,说什么都不能让它发生。
“那是当然的,怎么可能不反对,他们反对得不得了。我花了好大一番功夫解释,我爸妈都哭了,我也哭了……”她捏着鼻子抽两口气,装出鼻塞哽咽的假音。这也不能算是完全胡扯,只不过没注解他们是“喜极而泣”而已。
再怎么说,总不能让他知道她家人是欢天喜地,一副乐得把她“销”出去的样子吧,不然她多没面子。
“你挨骂了?”
“没被揍就不错了,毕竟我是爸妈的掌上明珠,从小呵护到大的宝贝女儿,突然间说嫁就嫁,他们当然会舍不得喽。我们家现在的气氛,真的只能用一片愁云惨雾来形容,我连晚餐都没吃……”完。她气虚地保留“尾声”,双手倒是比天画地,努力营造一种历经千辛万苦、得来不易的壮烈氛围,免得他以为她多没行情,以后把她看扁了。
“为什么没吃?他们有气到不让你吃饭?”
“是我自己吃不下啦,让父母那么伤心的人,哪有脸坐在饭桌上填饱肚子。”
电话那头突然静下,彷彿呼息都停顿。
她想自己是不是把情况说得太严重了,赶忙改口安抚……
“不过你也不用太紧张,我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在婚礼之前说服他们接受这桩婚事。我爸妈一直很疼我,不会舍得让我难过太久,你……”
“知道了。”他猝不及防地挂掉电话。
“知道什么呀?没礼貌!”她“喂”了几声才反应过来,瞪着手机,觉得自己永远都抓不准这男人说话的节奏,以及他真正的心思。
罢刚还觉得他是关心她不好意思承认,眨眼间又好像是她自己想太多,他哪里有在乎过她的死活……
不过奇怪,为什么她会那么在乎他的在不在乎?看到他来电就心情飞扬,被他挂电话便怅然若失,情绪直直“荡”。就算他再有个人魅力,这样剧烈起伏的心情曲线也太不寻常了!
叩叩!
江母捧着一碗冒白烟的海碗走进来,脸上的母性光辉闪得跟霓虹灯一样。
“春穗啊,你晚上只吃了一碗饭和半条鱼,半夜肯定会饿,妈特地叫你爸去帮你买了这家有名的开运猪脚面……感谢老天爷,我女儿终于开窍,找到一个好对像要嫁人了……呒对!是已经嫁出去了,哈哈哈……”江母放下碗筷汤匙,双手合十,整晚都不厌其烦地感谢众天神与历代祖先,笑得合不拢嘴。
江春穗望着喜洋洋的老妈,心里又是一股“逼哀”的感觉,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公园里捡回来的。
“妈,我突然把自己嫁掉,你们就这么高兴吗?”
“你嫁得好,我们为什么不高兴?”
“你又知道我嫁得好了……”她小声嘀咕,自己都不能确定未来的日子会怎样,家人们倒是一个比一个还有信心咧。
“耶?啊不是你自己说的?你拍胸脯说他长得一表人才、风度翮翩,对你温柔又体贴,无论什么他都让着你,帮着你,连那块地也眉头不皱一下,答应让大家免费多用一年,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爱你呀。”江母重复女儿一番情深义重的真情告白。
我有把他说得那么好?
江春穗汗毛直竖,突然了解那天段培元被她“栽赃”的惊悚。
“可是……他之前好像交过不少女朋友,你们都不介意?”虽然她有努力“粉饰桃花”,但一般父母还是会对女婿过去的丰富情史心生芥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