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别过脸,不承认自己的心跳快几拍,也不理背后那阵低沉的笑声……
嗟,这男人是以惹恼她为乐是不是?
不过被他这么一闹,她的精神倒是振作了一些,脑袋里也清出一些思考空间。
老实说,至今她都还没想清楚要怎么跟家人开口解释这件婚事呢。
“拿去。”他忽然丢了个提袋到她腿上。
“这什么?”
“自己打开看不就知道了。”他一副嫌她笨的口吻,双手却不嫌烦地拿出纸袋里的精致小盒,亲自帮她揭晓答案。
哇塞!
一枚亮晶晶的大钻戒华丽登场,那璀璨闪耀的光芒,看得她两眼发直,圆亮的瞳中也缀满星辰,一眨一眨,不敢相信眼前的光景。
“这……是要送给我的?”很“大粒”的钻石,她不晓得几克拉、值多少钱,但却有股莫名的喜悦,在心头浅浅漫开。
虚幻的婚姻……好像隐约有了一点感觉。
“结婚不能连枚戒指都没有吧。”他酷酷地说,神情傲然,沉邃的黑眸却暗自将她的惊喜表情收进眼底,心中浅漾愉悦。
他并不意外昂贵的宝石能讨女人开心,不过女人收到宝石的笑容能讨他欢心,甚至使他得意起自己挑礼物的眼光,这可真是史无前例。而让他也感到惊喜的,莫过于她那双晶灿光润的眼睛……
它们依旧美得出尘,就像她第一次对他解释幼儿园的重要性,以及上回在他父母那儿聊起孩子们的趣事时一样,那么清澈透亮,灵动纯净。
于是他可以确定,她是多单纯地喜爱这枚戒指,如同喜爱班上那些小朋友一样,不是因为它价值不菲,足以跟人炫耀比较。
“婚礼之前别弄丢了。”他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里竟含着些许笑意。
“嗯。”她用力点头,表情就像吃到美味食物似的幸福、感动,回头把那枚戒指递到他面前。“帮我戴。”
“为什么?”他忽地一愣,愕然扬眸。过去不是没帮女人戴过首饰,连月兑衣服都像呼吸一样自然,可现在面对这女人的要求,他心中居然产生一种微妙的尴尬,有种半果在街上跑的感觉。
“这是婚戒耶,帮我戴一下嘛。”她用手肘推推他,喜眉笑眼地跟他撒娇,感觉象是玩闹,却又掺着部分真心期待。
她自己也形容不来这种心情,说不定结婚钻戒真有让人产生幸福幻觉的魔力,总之这一刻她就是希望由这个男人亲自为她戴上这枚戒指。
段培元注视着她满脸期待的笑颜。按照原本的个性,他该高傲地把头撇开,送她一句“无聊,不愧是『幼稚』园老师”这类讥讽的话。
然实际上,他的动作又再次跳月兑他惯有的行事逻辑,当真接下那枚戒指,隋愿自己“半果”,也不想破坏那张巧笑倩兮的娇容,在她那双瞳剪水的眸中瞧见失望。
他甚至无暇细想自己这般心情所为何来,就已经接过钻戒,套上她手指,并且下意识等着接受她惊喜的尖叫,兴奋的表情,陶醉的赞叹……
“吼!怎么这样?!”她是叫了,但感觉“有惊无喜”,还挺不满地嘟起嘴,气呼呼地把手伸到他面前。“你看啦,这样怎么戴呀!要买之前应该先问问我的指围嘛。”那枚过大的钻戒歪歪斜斜地挂在她纤细的指间,模样有点狼狈,美感瞬间掉漆。
吓!套在大拇指上居然刚刚好哩……
江春穗比个“赞”的手势,段培元这才叫真正的尴尬,僵着一张准备露出得意之色的俊脸,感觉也有点掉漆……
“送去修改不就好了。”他轻咳一声,故作镇定要取回她指上的戒指,修正这个令他蒙羞的小失误。
“等……等一下。”她缩回手,护住戒指,抬高下巴道。“先让我带回去,这样我家的人才会相信我们真的要结婚。”基于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她不想让他摘下这枚亲手为她戴上的婚戒,宁愿之后再”自行送修”。
“你还没跟他们说?”
“今天就会说了。”她怅然颔首,转着指上的钻戒,不明白自己为何对这个男人有那些想不通的感觉。如果这戒指是别人送的,她也会这样……有点舍不得吗?
“我晚点要出差,不能陪你回去。”他难得向女人说明自己的行踪,误会她怅惘的神情是因为担心家人的反应。直到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思虑不周,之前只顾着要让母亲早点见见她,安心地接受治疗,却没想过自己也该趁早抽空到江家登门拜访,免得她一个人回去不知道要面临什么情况,会不会被家人责骂?
“没关系啦,你突然跟我一起回去,场面说不定会更混乱。”她不在意地笑了笑,觉得自己先回去禀明父母也好。虽然家人不知道他是“金主”,但光是地主这个身份就够敏感了,万一拿扫帚把他轰出家门怎么办,她……好像会有一咪咪不忍心耶。
“那我先下车了,再见。”她怕这辆名车引人注目,隔着一小段路就先行下车,快步走回家。眼看家门近在前方,先前的忐忑悄悄回流心房。
车上的男人没多说话,因为表上的时间提醒他飞机是不等人的,必须马上回饭店和秘书会合,处理完最后几件公事,再一起前往机场。
看着从照后镜里逐渐消失的小点,黑瞳中罕见的内疚感也跟着隐没……
江春穗站在自家门口,花点时间稳定三魂七魄,再次给自己加油打气,然后昂首阔步地踏进家门,望着客厅里坐定或正在路过的人、猫、狗,高举起手……
“我有话要说。”
一家子同时转头。不分人、畜皆停下动作,等她发言。
她深吸口气,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秀出手上松挂的婚戒,以清亮、不容错辨的音量宣布……
“我结婚了。”
第4章(1)
当天深夜,江春穗独自坐在房间里,明丽的小脸皱成一个“囧”字,心情废到极点。
呜鸣呜……
呜呜呜……
她在哭,但不是眼,是心。大概因为身体器官都太乐观的关系,所以她的眼睛流不出泪,只能在心里怨叹家人的无情。
呜呜呜……
好惨……好凄惨吶……
万万想不到,当她向家人宣布自己和段培元的婚事,在一片惊呼声中搬出多本杂志介绍他的背景、年龄、长相,解释他的好女人缘是别人喜欢他,不是他喜欢很多女人,并且满怀忐忑地说完他们之间“一时天雷勾动地火”的爱情脚本,正做好心理准备要挺身面对这场纠葛亲情与爱情的家庭战争……
静……
客厅里二度陷入一片鸦雀无声,接着……
老妈哭了。她重重扔下一篇关于段培元的报导,含着泪跑到祖宗牌位前,唸唸有词地合掌膜拜。
“感谢江家列祖列宗保佑我们春穗找到一个好对象,以后不愁吃住,不用担心她会饿死街头了……”
老爸也哭了。他单手握着卷起的杂志,红着眼眶拍拍女儿的肩膀,频频点头。
“做得好,做得好……嫁过去以后不可以再那么任性,要孝顺公婆……”
二弟仰头握拳,叹了口长气。
还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感人的话,结果……
“幸好有姊夫,我以后就不用帮大姊存养老金了。”
原来他是松了口气!还一脸欣慰的表情?!
“太棒了!我终于可以有自己的房间,不用再和姊挤一张床了“YES!”
小妹的反应最自私了,甚至当场开怀大笑,枉费她平时那么疼妹妹,还把衣橱让给她一半……
呜呜呜……这算什么家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