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欣月一边落泪,一边喊疼喊到声音沙哑,叫人看了心疼又无奈。
“……思源哥哥好坏心,人家又不是你的仇人,你下手这么狠干什么?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对人报仇,专挑我这死了娘的小甭女有什么意思,你欺负人……”呜……呜……真的好痛,她的手变得好丑。
“闭嘴!”还敢哭,她也不想想是谁招来的祸事。
“呜……呜呜……呜……”她泪汪汪地看着凶她的黑脸男子,那张俊雅秀逸的冷颜正绷着化不开的怒气。
“叫你闭嘴你给我哭得好像府里在办丧事,你是想着谁死,还是不想活,秋记棺材铺里有上等的柳木,我依你的身形订作一具如何?!”想死不怕没鬼做,他成全她。
“思源呀!我想她已经受到教训了,你就……”少骂她一句,免得她哭成一只小花猫。
岳思源声冷如冰,冷冷地由牙缝中透声。“师父,你要是看不下去就回房休息,师妹的伤由我照顾,我会用最好的生肌药,让她这只快废的手不留半点伤疤。”
听到“不留半点伤疤”,佟太医父女俩同时瑟然地缩缩脖子,互看一眼不出声,继续忍受徒弟(师兄)非人的摧残,他们看得出他这次真的很火大,气得不轻。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个温润如玉的秀美少年被父女俩连手折磨成如今的古怪青年,脾气大又孤僻,老爱数落人,动不动就冷着一张脸吓人,温言软语变得刻薄恶毒,一点也不像昔日好到没脾气的俊扮儿。
“当我没开口,你再下毒手没关系……呃,是治疗她的伤口,不过……轻一点,月儿是姑娘家,别弄疼她……”哎呀!爹的心肝宝贝,一听女儿哭,他的心都碎了。
看着宝贝女儿的伤,一身好医术的佟义方反而却步了,所谓医者不医亲,是关心则乱,诊脉、下针、开药多会斟酌再三,唯恐心一慌出差错,更别提佟义方是把女儿当命来宠,光是看到她臂上有血就先吓掉半条命,再听见她惨兮兮的呜咽声,为宫中贵人看惯病的手就抖了,没法亲自上药。
幸好他还有个尽得真传的徒弟,赶快推上场代替他尽孝道—孝顺女儿,他就这么个糖捏的小祖宗,不紧张她还紧张谁。
“不让她疼她不知道怕,类似的事发生几回了,居然还没学乖,她要把命丢了才知道人心的可怕吗?”
“她怕了、她怕了,真的,你看她脸色惨白得没了血色,准是吓破胆,回头我带她到庙里收惊。”佟义方是爱女心切的老好人,事事以女儿优先,舍不得她一点苦。
"师父,你别再宠她了,再宠下去她连天都爬上去。“恣意妄为,胆大包天,她以为是不死之身吗?有医术傍身,自救并不难,只要她没伤重到晕过去。
“我……呵呵,大不了造座天梯给她爬上去……”他抚着垂至胸前的美须干笑。
“师、父--”岳思源压沈嗓音,声如冰磨。
佟义方视线一避,左顾右盼地当没瞧见徒儿的不豫。
很无力却又怒不可遏的冷峻男子将手劲压沈。“不要去招惹相府千金,有多远离多远,最好远远一瞧见立即绕道而行,避免正面踫上的机会。”
“唔!唔唔唔……唔……”她摇头又点头,咬出血丝的干裂嘴唇闭得很紧,仅能发出语焉不详的气音。
“唔什么唔,不会开口说话吗?谁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现在心情很不好,她最好识相点。
看出他的怒火四射,霹雳作响,佟欣月像受尽委屈的小媳妇在他手心上写字。
“你叫我闭……闭嘴,我很乖、很听话,没再张开口……”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差点因她逗趣的模样而破功笑出声来。“听话的听写错了,心少一点,还有,我准许称说话,但是--不许说废话。”
憋了许久,佟欣月大口地呼气。“喝!憋死我了,原来不能动嘴这么难受,我终于了解哑巴的感受,自己想说些话却无法表达真的很痛苦……”
“小师妹,你忘了我刚才说过什么吗?”她倒是忘得快,一转身全往脑后抛。
听见岳思源恶鬼似的声音,她机灵地先认错。“我以后不敢了,我会好好的反省,足不出户地关在府里,不让爹和思源哥哥为我担心得吃不下饭。”
“真知道错了?”他上药的手轻了些,小心地用药布裹覆惨不忍睹的细臂,一圈一圈地缠绕。
“嗯!月儿错了,思源哥哥不要生气。”她装出纤悔的模样,表示她对自己的蠢行相当后悔。
“我在气什么?”他家的月儿清妍可人,心地纯净,他绝不允许有人因妒嫉而伤害她,她是那么美好而单纯。
“气……呃,你气……”她费神地想了一下,又从眼角偷觑一旁的爹亲,瞧他挤眉弄眼的暗示,她稍有领悟地吶吶道∶“是气我又受伤,而且是同一人主使所为,我笨,学不会教训,老是被有皇后娘娘当靠山的马玉琳欺负。”
“她是什么身分,你又是什么身分?”他假装没看见两父女互使眼神,神情冷然的瞪视。
“她是未来的太子妃,我是太医的女儿。”身分天差地别,一个是天上的云,一个是地上的泥。
“虽然都有个“太”字,但是差之千里,她有整个皇室撑腰,你有什么?就算太子喜欢你,在太子妃面前他还是无法为你说话,和出身尊贵的他们一比,你一点地位也没有。”要打要骂只能任人摆布,连做人的尊严也丧失殆尽。
他为她心疼。
“坏心的人是马玉琳,不是太子……”噢!好痛,思源哥哥也是坏人,又故意压她的伤处,让她好痛好痛。
“如果不是太子,马玉琳会闲着没事做找你麻烦吗?她不只一次警告你远离她的男人,你认为我们忍心看你一次次受伤,一次比一次严重?”她太高估他们的接受度,这样的考验会磨光人的耐性。
微微一阖上眼,岳思源难掩痛心地回想当时的情景,他久候外出采药的师妹,始佟等不到人,心下有些不安地出府寻人,谁知他走到她常去的野地,竟看到她被剥了外衫和罗裙,只着单薄的中衣和里裤站在山壁旁,两臂举高踏着脚,手里握着一根磨手的麻绳,半个身子磨着山壁。
绳索抛过突出的峭石,垂向另一边几乎是深不见底的山谷,一头体形硕大的土狗在树根盘缠的悬崖边,她的颈处绑上垂落的麻绳,而土狗在寒风中抖颤,显得相当害怕。
换言之,她不能拉得太紧,要不狗会被她勒死,可是一松手失去支撑力,大狗会滚落山谷,她只能不松不紧地拉扯着,两只手臂僵硬地没法弯曲,青筋浮起,靠近山壁的那只臂膀因此磨掉一大块皮。
救下她后,她硬是不肯说支撑了多久,但他约略估算至少两个时辰,她一个姑娘家就这样吊在野兽出没的林地,为了救一头狗而奋不顾身,她的韧性和倔傲实属少见。
事实上她可以不必救狗,只要把手松开。
可是她傻气地不愿放弃一条生命,衣不蔽体,婀娜体态毕露,若是来的人不是他,而是见色心喜的男人,她……岳思源不敢往下想,越想越心惊,汗湿背脊。
再睁眼时,一抹冷意藏在眸底。
佟欣月一脸愧疚地看向真心关爱她的父亲和凶师兄,“思源哥哥、爹,如果……呃,我是说如果,我用毒防身算不算违背医道?我最近将几种药草混合磨成粉有发热生汗的功效,若是药量加倍会让人奇痒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