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世?”冬离不解地皱起眉,将藏云其他话丢在一边。
“我知道你找过她,但是没找到。”藏云见冬离转正脸来,冲着他一笑,“其实你们遇到了,可惜你没看到她,她见到你却忘记了。”
冬离越发不解地蹙紧眉头思索着藏云的话,蓦然有什么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冬离眼神如刀地瞪向藏云。
“猜到了?其实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谁能想到会有这么巧的事,谁又能知道你们真的缘薄如此。”藏云故意一字一句,无比清楚地说,看着冬离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事情其实很简单,楚君辞转世后,投身到一个门户较小的人家做了个不必为衣食担忧的小姐。
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她这一世的爹娘却是个极严苛,又喜欢攀龙附凤的人,从小将楚君辞教育得知书达理,贤良淑德,想着以她的姿色虽不能入宫为妃,至少也要嫁个高官大户,所以她才会拖到十八年华才嫁给朝廷士大夫为填房。
就在楚君辞出嫁的那一天,很不幸地刚好在半路遇上一群江湖人在封州城内相杀,迎亲的队伍糊理糊涂地被扯进了战圈,霎时接亲的轿夫、丫头、媒婆跑了个精光,丢下不明情况的楚君辞坐在轿子里。
等她反应过来,感到情形不对,要逃的时候,恰好被一把长刀当胸砍下,险些劈作两半,盖头还没来得及揭,人便倒在血泊里了。
那时这群相杀的江湖人同样死的死,伤的伤,活着的逃跑,另外的人提剑去追,谁也没有在意这个无辜惨死的新嫁娘。
那时楚君辞挣扎着想要揭开盖头,呼救不成,也想再看一眼这个世间。入目却是一片雪白的轻纱在眼中翻飞而过,连鞋都是白色的,出奇的干净,也出奇的眼熟。
“然后她站到我面前,怎样也不愿去投胎转世,她说她想起了一个过往,她想要知道那是不是她曾有过的记忆。”藏云呼出一口气,几句话讲得他口干舌燥,真是累死了。
连他都非常意外,楚君辞居然会在死前的瞬间,让根本不可能出现的记忆在脑中闪过,执念嘛!总是能出现一些令人惊喜的事情。
藏云感到相当的有趣,便允了她在凡界停留,后来藏云三不五时来凡界看看她,以自身的鬼气掩去她身上道家清圣的气息,居然保了她两百来年完好,真是相当不容易啊!
这样想着,藏云不免又要在心里盘算着冬离欠了他多少,要让冬离怎样偿还。
“我不知道。”冬离轻声道,他甚至没有感觉到当时楚君辞就在他周围。
“这是当然,只要不是灵体,你封在她身体里的道家气脉便不会被发现,就算是你也一样。”藏云不可思议地看了冬离一眼,他做了什么他不是应该最清楚,何必一脸沮丧?
“其实你何必为她难过,她这三世都注定活不过二十岁,与你也是情深缘浅,天命如此。”勉强不来的,藏云凉凉地道。
下一瞬间,藏云拿在手中的茶杯飞出,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灰白色的拂尘映入眼中,轻飘飘地在空中打了个转,方才只差一点冬离的拂尘便抽上藏云的脸。
冬离眼如利刃地瞪着藏云,他其实真的应该一拂尘抽到他脸上。
第十一章彼时情深
半梦半醒间,楚君辞听到一个再温和不过的声音在她耳边说:“记住,冬离他不爱你,从未爱过,一切都只不过是你在自作多情。”
不,骗人……
她明明感觉到有个人在抱着她,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人身体的轻颤,她知道抱着她的是谁,他……怎么可能不爱她。
他可以不要她,不娶她,但他绝不会不爱她。
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为什么要骗她?
楚君辞陷在回忆的梦里,怎样挣扎也醒不过来……
“这便是你的大善?你不杀他人,他人便要杀你,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有几条命可供人去杀?”楚君辞疾声厉色地怒斥着坐在她面前的冬离。
周围坐着的其他武林同道见楚大小姐突来的怒容都不免一怔,楚家宗主更是皱起眉头。
昨日有人深夜前来偷袭楚府,若非在场镑位武林人士相助,楚府危矣!而冬离更是出力不少,甚至从偷袭者刀下救下楚家宗主。
待打退偷袭者,府中上下一片狼藉,下人忙着收拾庭院,便请出楚君辞等人来帮忙为众人包扎伤口。
谁知楚君辞一眼看到受伤的冬离,脸色霎时变得铁青,开口对着冬离便是一阵怒斥,令众人哑然相视,搞不清这是何种情况。
“君辞,你怎可对冬离道长这样说话?”楚家宗主沉声道,也奇怪女儿今天是怎么了?
冬离年纪虽轻,但为人仁心侠义,无论江湖哪个名门正派有难,请他出手,他从不拒绝,楚家宗主性情豪爽,与冬离可谓是忘年之交,何况今次冬离还救了他。
“呵,你尽你最大的能力去成就你的大善,不论今日救的是何人,你都会这样做,且毫不后悔,是吗?”楚君辞似没听到她爹的话,锐利逼人的黑眸直直地看着冬离。
如雪的轻纱白衣上现在被猩红的血染透,束发的木簪不知何时掉了,黑发凌乱地披在肩头,衬着染血的白衣,形容说不出的狼狈。
但最骇人的却是冬离的左臂上为救楚家宗主所受的伤,由上臂肩膀处到手肘被长刀砍出一道长长的伤口,可以看到森森的白骨,血仍不断地顺着伤口流出,看之触目惊心。
“劳烦楚姑娘了。”冬离看着楚君辞边说,边由下人手中抢过匕首,以近似凶恨的力道割断他手臂上染了血的衣袖,再用沾水的棉布认真地清理伤处。
泼墨般浓黑的眼眸里因怒气而亮的炫目,听到冬离与平常无异,客气有礼的声音,楚君辞抬眼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拿着棉布的手也跟着重重地往伤处上压了一下,霎时染上一片猩红,旁边的丫环看得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呼,吓得别开眼去,不敢再看。
冬离的手臂轻轻地颤了下,脸色变得越加苍白,神情却始终未变。
“我说过,我不会见死不救。”冬离轻声道,大厅内十分嘈杂,他说话的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
靠在太师椅中,冬离的视线落在楚君辞的发顶。
她真的不是一个喜欢打扮的女子,总是着一身简单的青衣,挽着最简单的发髻,因为常常呆在铸剑房中,所以发髻上连支木簪也没有,脂粉不施,却比楚府中任何一个女子都多了一分自然的妩媚与飒爽。
楚府中,也再没人比楚君辞更像个大小姐,清秀端庄的外表,清贵傲然的气质,她真的是个很特别的女子。
“那难道没有人告诉你,命只有一条,总要保住自己的命,才有能力救更多的人。”楚君辞压下心头的怒火道。
“道法自然。”冬离轻声道。
他从来都不在乎生死,若因救人而死,那便是天命如此,他无怨由。
“哐当”一声,铜盆摔在地上,震天价响,满盆的血水洒了一地,溅湿了楚君辞的鞋,也让大厅中所有人怔愣当场。
霎时,大厅内陷入一片寂静。
与楚君辞年纪相仿的弟妹见状都愣了愣,彼此不明所以地对视一眼,拉着正在包扎的人,悄悄地向后退了两步。
楚家宗主也被长女这一下吓得半天回不过神,楚君辞从小便继承了楚家铸剑的衣钵,又是长女,受长辈宠爱是自然的,也养出一副骄傲倔强,稍嫌有点火爆的个性。
待年纪渐长,因着楚君辞的脾气,下面的弟妹对她是又敬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