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死,不是吗?”他自认不会看错人,那位身手不凡的姑娘并无害人之意。
“可是……”万一出了事就来不及了。
游龙、西凤的著急可见一斑,两人的神情都蒙上一层嗜血的杀气,一左一右护卫他们唯一认定的主子,不容许他受任何伤害。
“没死不表示不会死,瞧你全身像浸过煤油一般没一处可以见人,我看你就别再苦撑了,一死百了早点去投胎。”唉,她这算不算说风凉话呢?有点大姊的恶毒心态。
老在罗梅衣婬威下求生存的罗菊衣,多多少少染上一些坏习性,善良有余之际不免想使些心眼,瞧瞧自己有多大的能耐能整得到人。
在罗家,她是一向乖巧听话的三妹子,大姊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不敢有个人意见加以顶撞,否则下场只有四个字:惨不忍睹。
不过一出了千枫林她就本性毕露,好动、贪玩又爱捉弄人,见到好对象绝不放过的戏要一番,直到她觉得开心为止。
挑上楚天魂的原因是因为他太气定神闲了,人家杀到他门前还沉著应对,毫无影响一丝一毫。
她最讨厌那种“我就是看透你”的人,和她狡猾多诈的大姊一样高深莫测,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却叫人心生忌惮,猜想他到底会使出何种诡计回敬她。
“如果死能获得解月兑,那么阴曹地府将鬼满为患,无我容身之处。”死,很简单,但活著的人会更辛苦。
所以还不到他死的时候,怕阎王爷不收。
晃著脚,裙摆飞著,罗菊衣一点也不在乎底下人的议论纷纷。“你把生死看得很淡,因为你老在鬼门关前徘徊的原故吗?”
换成是她就没那等豁达,肯定哭得死去活来被大姊一脚踹晕。
楚天魂呵呵一笑,一口黑血溢至舌尖,“我不怕死,只怕死得不值得。”
“何谓不值得?”难道他想带著一身金银珠宝陪葬?
“譬如与姑娘闲聊至今,尚未得知姑娘的芳名。”此乃一遗憾。
“咯咯……我排行老三,名字当中有个菊,为免你死不瞑目,就唤我一声菊妹子吧!”反正天大地大,两人绝无再碰面的机会。
“菊妹子……”
细念著这名字,他抑制不住胸口的热血奔腾,一个仰身喷出口中鲜血,人如离了魂体的躯壳般虚软无力,需要有人一旁搀扶才不致跌落。
但是古怪的事发生了。
一吐完血,原先的黑气由眉心一直消褪至四肢,肤染血色少了苍白,除了没什么气力之外,他给人一种月兑胎换骨的感觉。
虽然他看来并无大碍,可是神情凝重的游龙和西凤仍不放心,眼神露凶地咬咬牙根,提防梁上佳人再下毒手。
“你知道吗?我最痛恨表面道貌岸然,其实私底下老谋深算、一肚子鬼的人。”她的眼中说著他就是那种人,一脸阴险。
想笑却笑不出来的楚天魂轻咳了两声。“菊妹子下来喝杯茶吧!泵娘家老坐在高梁上并不合宜。”
“碍著你的眼了?”她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啃著甜栗子往下丢掷栗壳。
不巧地,她抛掷的都是同一人,在落到那身月牙白的衣裳前,总有只多事的手为之一拨。
“高处本就风险多,一个好人家的姑娘不会盘梁而栖。”他的眼神很平静,看不出那些微波动的关注。
哼!迂腐。“谁说我是好人家的姑娘,刚刚还有人说我是贼呢!”
谁要当足不出户的闺阁千金,闷都闷死了,她还是宁可当个贼。
“西凤的言语失当,妹子就海涵包容,别与她一般见识。”他本想起身致礼,却力不从心的跌回座位上。
见状的游龙、西凤赶紧上前一扶,对梁上的佳人投以怪责的一瞟。
“妹子来、妹子去的听得好不舒服,那杯茶你好生的喝著吧!泵娘我要当贼去了。”没时间陪他闲磕牙。
江山多妩媚,满地宝藏藏,趁著大姊还没来逮人前,她要痛痛快快的玩个过瘾,将未来半年可能遭禁足的份一口气玩尽。
至於底下的他就抱歉了,姑娘她不玩了,她可不想在接下来的日子都得面对同一张无趣的脸孔。
“等等。”
“还有事?”罗菊衣以不耐烦的语气回道。
“麻烦将怀中的银袋留下。”楚天魂笑得好像云中白龙,不具威胁性却有一定的威仪在。
“一个还两个?”她表现出好商量的神情,同时掏出两个银袋勾在指上晃。
“端看你的善意如何,我不为难。”君子之风,泱泱大度。
“既然不为难我就收下了,多谢楚二哥的慷慨解囊。”想钓她的良心还早得很,矫揉作态想骗谁?
有哪个贼会归还失物?岂不坏了道上的规矩。
他失笑的摇摇头,“没有银袋我们就回不了庄,你忍心见我们被当成白食客给扔出茶楼?”
楚天魂的居心并不单纯,即使少了他和西凤的银袋他们也不会坐困愁城,楚家的产业在杭州城内仍有几处店铺,只需派人去取现银即可,不致如他所言的处境堪虞。
不过心思缜密的他的确怀著一份私心,光是排行老三,名字当中有个“菊”不足以满足,他想得知的是她的真实身份,以及来自何处。
城府深沉是为商之道,有哪个商人不狡猾,若是无法习武是他的遗憾之一,那么行商才智便是上天给予的补偿,让他崎岖的人生多一条平坦之路。
“那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别指望我善心大发的伸出援手,除非……”她语带玄机的盯著他胸前的羊脂白玉,露出垂涎的神色。
“除非什么?”了然於心的楚天魂为之失笑,随她心意的一问。
真讨厌的笑脸,他到底又看出什么?“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想要得到某物就得付出代价。”
“譬如……”他等著她开口。
“以物易物你懂不懂?干我们这一行不能空手而归……”啊!糊涂,她怎么说溜了嘴?!
“你们这一行?”听起来和贼月兑不了关系,难道她是盗字辈人物?
蓦地,江湖传闻的四君子忽然跃入脑海里,他暗斥无稽地视同巧合,不能因为名字中有个菊字就将其联想一起。
只是他心里有个疑惑的声音说道:四君子不可能是女儿家吗?世人的眼都被蒙蔽了。
“你耳朵别那么尖成不成?想要银袋就拿你胸口的羊脂白玉来换。”懒得和他罗唆,一句话直截了当。
反正今日他不给,入夜之后她就模了去,叫他得不偿失。
“我……”
他正欲解下通体雪白的玉佩,一旁的游龙连忙出声阻止。
“万万不可呀!二少爷,羊脂白玉可是你……”婚配之物。
话未竟,朗声轻笑的楚天魂将一块荷叶糕往他嘴里一丢,让他无法说句完全话。
“无妨,她爱这块羊脂白玉就给她吧!千金难买早知道。”他面露诡笑地安抚难得变脸的随从,轻易地解下祖传之物。
“可是……”她是个贼呀!他在心里请求二少爷勿做出无法追悔的决定。
“别再相劝了,我自有打算。”心中有把尺,自是衡量。
商人不做亏本生意,以“物”易“物”他深觉值得,就看她懂不懂个中意味。
不知怎么了,罗菊衣忽然感到一股凉意由脚底窜起,好像有人在算计她似的,自投罗网地走入自己掘好的陷阱,从此万劫不复。
奇怪,大姊也到江南来了吗?为什么她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第三章
“二少爷,你要三思而后行,不要做出错误的决定。”为了柳月山庄的将来,游龙不得不逾礼上谏。
薄笑拂尘的楚天魂以宽慰的口气说道:“你的忠心为主我明白,担心我一步错,步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