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因为自卑,所以才故意这样说自己?”在她看来,因苛求完美而引起的自卑,才是他会如此在意那条腿的主因。
“少瞎猜。”她一针见血的道破他内心的懦弱,但他绝不会承认。
一直以来,他都用最严格的标准不断要求自己缔造更杰出的工作表现,为的就是填补因身体残缺而折损的自信心。而他心存自卑的最好证明,就是极度的低调与神秘,无论任何的访问与邀约,他都一律回绝,因为只要他一现身,就摆月兑不掉别人对他左腿的好奇目光,而他痛恨那些人窃窃私语的眼神。
久而久之,冷漠和孤傲便成了他最佳的保护色。
“不想承认就算了。”她不想再与他争辩。
乍见他的伤,她的心拧得紧紧的,感觉好难受,就像他过生日的那一天一样,她发现他伤痕不止留在腿上,更深深的烙在心底。
划在心口上的伤……她很清楚那有多痛、多难愈合,正如她生母留给她的遗憾。
“脚还痛吗?”她语气里带着一抹疼惜的温柔。
他愣了下,伸手模模自己的膝盖。“好多了。”跟先前比起来,现在这点疼痛已经微不足道。
她的视线移到他腿上,稍微施压——
“噢——你干么!”他立刻痛得大叫。
丙然,他又在嘴硬了。
“我看你还是找个时间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刚才他发作的模样实在太可怕了。
裴羿捂着痛处默不吭声,眯起眼瞪着她。
他最讨厌的地方就是医院了!在那鬼地方整整待了两年多还不够吗?
“等我一下。”她下床走进浴室,拧了条热毛巾,再度回到他身边。
“先躺下。”她替他调整姿势,然后把毛巾摊开,敷在他腿上,轻轻地从膝盖开始往下按摩……
温暖的热度加上力道适中的手劲,逐渐舒缓了腿上那股沉闷的痛疼,让肌肉完全放松,连他眉间的紧绷也跟着一扫而空。
“想不到你还有点长处。”他就是拉不下脸直接夸奖她。
“哼,本小姐的优点多得很,随便露一手就吓死你了。”论起按摩这本事,她可是自信得很。
看着她得意的小脸,裴羿嘴上多了抹笑意,心想她还真是个会为这种小事沾沾自喜的女人。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直到疲惫不堪的身体挡不住浓浓的倦意,才终于合上沉重的眼皮。
夜更深,裴羿幽幽地睁眼,迷茫的目光落在枕边,见到身旁空无一人,他模索着起身……
没想到却看到夏静言蜷缩着身子窝在他腿边,手里还抓着条捏绉的毛巾,他的心头突然涌现一阵暖意,和说不出的感动。
裴羿轻轻抽走她手里的毛巾,尽可能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替她调整睡姿。
照她这睡姿,明早起床肯定全身酸痛。
面对面躺下,裴羿万分怜惜的注视着她的甜美睡容,忍不住拾起一撮细柔的发丝,缠绕在指间把玩。
只有这时候,他才有机会细细欣赏她卸下防备后的柔美。
他知道她还在跟他闹脾气,所以竖起高墙,拒绝接受他的亲近,可是在他身陷痛苦的时候,她却还是愿意对他伸出援手,不吝啬的给予最温暖的关怀。
他的妻子,就是这么一个善良心软,却又倔强得令人头疼的女人。
裴羿在她额上留下一吻,替两人拉上被子,熄灯。
她动了动身子,下意识的往他怀里钻,分享他的体温。
他无声地扬起笑容,大方拥抱怀中的馨香。
这一夜,两人都睡得格外安稳。
后悔……当然又是明早才会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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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零八分,早过了夏静言平常的就寝时间。
然而她却没躺在床上,反而穿着睡衣,呆站在书房外,踌躇着该不该敲门。
今天她在电话里跟严司佑提起前几天裴羿腿伤发作的情形,严司佑一听,立刻紧张地追问细节,并直言无讳地告诉她,虽然裴羿的左腿目前看起来只有行动不便这点问题,但实际上却存在着更令人担心的隐忧。
裴羿是个配合度很差的病人,除了住院期间积极接受复健治疗,以求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成效之外,对于后续的回诊检查,他几乎一律以“没空”两个字打发掉,也拒绝服用任何医师开立的药物,日积月累下来,难保他的左腿不会再出状况。
“最坏的打算……可能需要截肢。”
严司佑沉重的叹息声在她脑袋里回荡了整个下午,害她老是心神不宁。
如果连腿上的那些疤痕都能令裴羿的自尊大受打击、耿耿于怀,那么少了一整条腿,岂不等于完全扼杀掉他的尊严,这叫高傲的他如何承受?
于是,她现在才站在这里,手里拿着严司佑特别请人送来的药锭,犹豫着……
“按时服药、按摩,说服他回医院来作检查,也许情况就会有所改善,不用走到那一步。”
想起严司佑慎重的叮咛,她终于下定决心敲了门。
老实说,做这件事的确需要点心理建设,所以她今天一直不断的说服自己,告诉自己这是一件无关私人恩怨,而攸关生死的“善举”。
“是我,我可以进去吗?”
“进来。”
裴羿坐在满桌文件后,以略带讶异的眼神看着她——这个时间,她居然会“主动”来找他?
夏静言看着满桌散乱的文件、资料夹及电脑萤幕,轻蹙细眉——这个时间,他居然还在办公?怪不得他的身体会“抗议”。
“有事?”他问道。
她把水杯摆到他面前。
“你大半夜不睡觉,特地跑来这里叫我喝水?”他不解地盯着那杯水。
她把手一摊,桌面上又多了几颗不同颜色的药锭。
“这是什么?”浓眉骤拢。
“司佑说你每天都要吃药、按摩,还要定期回医院去作检查,这样对你的脚比较好,快吃吧。”
“那小子叫你拿这个来给我吃?”裴羿盯着那几颗药锭,眯起眼睛,满脸怀疑。
“对啊。”她点点头,表情不像在开玩笑,但他认得出这几颗药锭的确是严司佑曾经拿给他服用过一阵子的……
“你被耍了。”
“什么?”她不懂。
“这是维他命,不是药,它们对我的脚没有任何疗效。”他明白地告诉她。
“不可能,我把你脚伤发作的情况告诉司佑,他说这些药对你很有帮助的。”她清楚记得严司佑说过的话,而且为了让裴羿重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她还顺道把严司佑在电话里告诉她的话,全部转述一遍给他听。
裴羿在听完那番“攸关生死”的警告后,沉默了半晌,结论是——
“你被骗了。”他笃定地说道。
她愣了下,旋即回神。
“司佑才不会骗我。”她不相信严司佑会说谎骗她,反倒觉得这是裴羿不想吃药而编出的推托之辞。
这点,严司佑也早就料到了,还特别提醒她不可让步。
“那你是信他还是信我?”他眼中窜出火花,表情严肃得吓人。
她犹豫的想了一下,说:“快把药吃了,别任性。”她选择相信“医生”的专业。
“你!”他气得瞪大眼睛,这个女人、他的老婆,居然宁愿相信别的男人也不愿意相信他。
“快吃啊。”
“不要。”没病吃什么药!他气得撇开头不看她。
“喂,叫你吃药是为你好,难道我和司佑会害你吗?”她也睁大眼睛瞪着他。
“那不是药。”
两人就这么四目对瞪,隔空角力,谁都不肯退让一步。
她把水杯往内挪进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