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剔的葛丽丝不耐烦地扬扬手。“算了,算了,干么为难个下人。”
“谢谢夫人。”她松了一口气,但表情不见喜悦。
长期服侍不快乐的女主人,久而久之她也忘了快乐为何物,柔软的脸皮逐渐僵硬,笑容由脸上消失,她变成一个不快乐的下人。
她在这个家等於管家,所有的仆从佣工都得看她脸色行事,地位仅次於几位主人。
“你猜他为什么事耽搁了?”看看壁炉旁的老吊钟,葛丽丝再一次恼火。
她不喜欢等待。
“也许雾太浓,老麦特的车不敢开太快。”入秋的雾来得早些。
“是吗?”她还是不高兴地看了窗外一眼。“会不会是那个野人耽误了他。”
伺候了她快半辈子了,罗兰怎会不明白她口中的野人是指谁。“爵爷不会为了少夫人而误了你的晚餐。”
“不许叫她少夫人,这个家只有一位夫人。”她不承认那个女人的身份。
不知名小岛的土著不配入她高贵人家的门,这个婚姻不成立,她会为他找一位更适当的人选传承子嗣,绝不让不正的污血弄脏了麦提靳家族。
“是的,夫人。”她没资格多言,只有服从。
罗兰的忠心可由她终身不嫁来肯定,她曾有机会获得一段令人钦羡的美满婚姻,可是她放不下对她照顾有加的女主人,因此毅然而然地放弃幸福。
年纪渐长,她的心也渐成一座枯井,再没什么事能令她动容,唯有女主人才是她情绪产生波动的主因。
她效忠她,也把一生最精华的岁月蹉跎在她身上,无怨无悔的甘为服侍人的下人,她的忠诚是使人敬佩的,可惜没人感谢她无私的奉献。
“是不是有车进来了?”她听见喇叭声。
罗兰歪著头聆听了一会。“是老麦特的车子,爵爷回来了。”
“哼!也该是时候了。”葛丽丝嘴上抿成顽固的线条,心里雀跃得几乎要坐不住。
她从来没这么想要欢迎儿子的归来,寂寞久了总想有个伴陪在身边,他必须善尽为人子的责任讨她欢心,这是她养育他的回报。
可是左等右等仍等不到推门而入的身影,葛丽丝向来冷漠的脸益发冰寒,兴奋的心情冷到冰点。
时间一分一秒在无言中流逝,她心中累积的火气一发不可收拾,严谨不容挑战的权威显露在脸上,决心要好好地再教育儿子一番。
正当她怒火濒临失控时,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的接近中,老麦特半弯的身于先一步推开门,立於一旁静候著。
像是上演了一出荒诞戏,葛丽丝的愤怒尚未宣泄的当头,眼前的一幕叫她惊愕不已,久久难以回神地睁大双眼,无法相信她所看见的事实。
这是她冷傲疏离的儿子吗?
那一身的狼狈,头发都乱了,裤子甚至还滴著水,他上哪把自己搞得不成人样,他不知道凌乱不堪的仪表对她是一种侮辱吗?
他怎能以如此不敬的态度对待生养他的母亲。
梆丽丝冰冷的眼一眯,看向儿子背上显然喝醉的女人,被人迎面打了一拳的耻辱油然而生,他居然把一个未教化的野人带进她的家。
不可饶恕、不能饶恕,她绝不允许任何污物踏进她家半步。
这是她用一生幸福换来的家,谁都不得侵犯。
“卡维尔?麦提斯,你问候过你的母亲了吗?”扬起尊贵的下颚,葛丽丝一如往常地不懂如何当一位母亲。
上楼的脚步迟疑了一下,改背为抱的卡维尔将妻子安适地置於怀中。“你好吗?母亲。”
“你看我像很好的样子吗?你连转过身看我一眼都不肯。”她不承认自己是个失败的母亲。
“我不方便,她醉了。”不是婆媳见面的好时机。
提高音量的葛丽丝以极其轻蔑的口气道:“谁允许你将垃圾带进来,我要你立刻丢弃。”
“她是我的妻子,请你尊重。”她看起来像垃圾,却是他心里最珍贵的宝贝。
若不是此时不合宜,他真会为妻子的酣醉样轻笑出声。
“那你又以什么心态尊重我,你曾经过我的同意吗?”他敢和她谈尊重,简直大逆不道。
“是你要我带妻子回伦敦再举行一次婚礼,我遵从你的意思了,母亲。”卡维尔口中没有一点敬意,只有生疏与漠然。
若非有著断不了的血缘关系在,他一度怀疑自己是她的儿子吗?他在她身上从未感受过为人母的温情。
“我要你结婚,但对象不是她。”查顿侯爵的女儿品行高尚,足以提升麦提斯的名望。
“很抱歉,我没有重婚的意愿。”他早该料到她的心机比一般人深沉。
先给人一颗糖吃,再告诉他里面包著毒药,要人吐不出暴毙而亡。
“你最好不要忤逆我,我已经为你找好对象了,对方绝对是举止合宜的好妻子。”不像他怀中污秽的下等人。
深吸了一口气,卡维尔不愿回头地冷言一讽。“你是在指你吗?母亲,我冷血又无情的样板母亲。”
“你……”吃惊的捂著胸口,葛丽丝心口疼得难以忍受。
“请恕我失礼了,我的妻子需要温暖的床休息,而非接受你的歧视,晚安。”
一说完,他拾阶而上,消失在震惊不已的葛丽丝面前。
第三章
嗯,睡得好饱哦!这张床的弹性比家里那张还好,不知能不能搬回去?
一觉醒来的蓝喜儿习惯抱住老公的腰磨磨蹭蹭,一个翻身扑空她反而有些惊吓,不太明白昨夜暖呼呼的大抱枕哪去了?
但是失落过后她清醒许多,想到置身於何地心头有点沉重。
这里不是她能为所欲为的家,即使有著丈夫的宠爱她仍不能掉以轻心,听说她有个精明犀利的厉害婆婆,凡事拿著名为道德的尺四处丈量,她一定通不过严苛的规范,她太随兴了。
打了个哈欠起身,镜台反射出一个邋遢的身影,一头乌黑秀发凌乱著,没穿内衣,身上只罩了一件宽大的衬衫,上面还有她的唇印。
她根本不晓得那群爱捉弄人的老朋友会如此对待她,明知她酒量烂得气死酒商,偏偏在她的果汁里加入红酒。
才一杯耶。
正确说法是半杯不到。
当她口渴的将其一口饮尽时,酒的余味一下冲到她脑门,她马上像煮熟的虾子四肢僵硬,毫无预警地往后一倒,老公八成以为她在开玩笑吧!
记得他好像叫她别玩了,然后一群猪朋狗友连忙七嘴八舌的解释她的特殊情况,最后的印象是她被人扶上车,接著她就不省人事了。
“糟了,不晓得有没有出糗?”哎呀!酒真害人。
看见豪华的卫浴设备不享受是傻子,边泡澡边懊恼的蓝喜儿吹著肥皂泡泡,细女敕的小腿交互的踢著水,一副优游自在的模样。
要说她有多担心实在看不出来,因为她惬意地像一只水鸭,半浮半沉地玩得不亦乐乎,直到皮肤起皱才肯离开超大的浴白。
拭身、穿衣,她轻哼著歌儿,随便以指梳两下乱发就准备跳窗,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不端庄。
没错,她是要由窗外的阳台跃下,两层楼的高度对她而言,不过是两个阶梯高,手放在栏杆稍微使点劲,燕子般轻盈的身子灵巧的落在花丛前。
她必须庆幸丈夫不在房中,否则如此惊险的举动肯定吓得他心脏爆成碎片,当场训得她今生不敢再靠近窗户半步。
风是自由的。
而她,也是自由的。
“啊——什么东西掉下来!?”
一阵受到惊吓的声音突然响起,一颗又圆又大的苹果滚呀滚地滚到她脚尖,好像在说快吃我、快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