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我们居酒屋还没到营业时间,客人来得少,所以我趁机和桌子、椅子联络一下感情,帮它们洗洗脸。”整洁卫生最重要。
“喔!原来你的工作是身兼两职,比我还辛……啊!你给我吃什么。”好酸,又有点甜甜的酒味。
不好,她会起酒疹。
“樱桃,养颜美容,你话太多了。”一见她与旁人相谈甚欢,金眸闪了一下的蓝凯斯将杯中的装饰物往她嘴里一塞。
“人家哪有话很多,吃饭配话是一门艺术耶!你和家人用餐都不说话吗?”她家吃饭像世界大战,连隔壁的都来凑一脚。
“不说。”静,是生活的最高品质。
“嘎?!”怔了怔,展青梅一口蛋包饭差点忘了咀嚼。“你们不会觉得很无聊吗?.”
要是她肯定会闷死,而老爸老妈会哭死,段家二老当场吓死,以为大家都得不治之症,命在旦夕。
“不会。”安静用食是进餐礼仪。
她再度讶了一声,觉得他很可怜。“你爸爸妈妈一定不爱你。”
虽然她是他们家的“苦儿”,可是爸妈还是很疼她,除了和她的仇人有关的事外,几乎是有求必应,一家和乐得足以当选模范家庭。
“爱?!”他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字似地面露漠色,仿佛无情绪波动地微扬起眉。
但是她的话却在他内心深处造成一道巨波,诧异她的无心之语竟如此贴近事实,不经意地撕开他多年的伤疤。
明争暗斗的商贾之家不需要爱,他们讲究的是实际的利益,父子天性可以被牺牲。
“蓝凯斯你不要难过,我们家有很多爱可以分给你,你来当我家的孩子好了。”她当他的冷笑是苦笑,同情地拍抽他的背。
她的“慷慨”让他有点哭笑不得,但也动容。“当你家半个儿子好不好。”
“好呀、好呀!我老爸没儿子,你当他的半子他肯定笑歪了嘴……”呃!不对,半子不是指……
说不下去的展青梅当场脸歪脖子斜笑得好尴尬,看著他的两眼忽然别扭的转开,借口要拿餐后甜点地走向小吧台。
发烫的双颊大概红得像番茄吧!她觉得浑身都热起来了,想找冰块降温。
蓦地,她心神不定的拐错弯,一把磨得锋利的菜刀对著她的鼻头,吓出她一身冷汗地僵直不动,呐呐地发出蚊纳般的捆声。
“杀……杀人?”他身上有血。
“杀鱼。”
“杀鱼?”她长得不像鱼。
“你挡到光了。”菜刀一落,一尾鲜鱼头身分家,三两下成了一盘生鱼片和沙锅鱼头。
“呃!请问你是……”好可怕的刀法,砍在人身上非痛死不可。
可怜的鱼!阿弥陀佛。
“牧野健,这里的大厨。”如隐形人一般寡言,他似知晓她要什么地递给她一杯冰开水,笑容很淡却仍能让人感觉到他的热心肠。
展青梅前次光顾没遇上他,是因为他出外“采买”,她称赞不已的各种美食便是自出他擅厨的巧手。
第六章
“她是一朵不畏风霜的雪地白梅,你很在意她吧!”
道子娇媚的轻启樱唇,如沐春风的低柔嗓音听来十分悦耳,娇婉多情地似在自言自语,笑意盎然地传入蓝凯斯的耳中。
说者有意,听者亦有心,两人目光短暂的交会三秒钟,眼中各写各的心思,彼此了然于胸,刹那间化为虚无,像从不曾彼此凝望过。
她的笑语打进他的心中,听似主人和客人闲聊时的场面话,但那朵梅影的确深镌他心中,对她的在意已超出他能掌控的范围令他不安。
他的未来已经成定数,不容横生的枝节,无情的世界原就存在许多不公平,取舍之间总会有所遗憾。
但他变得太在乎她了,短短的几天相处,她几乎成为他身体失落的一部分,欢笑、轻嗔,以及不落日的阳光,不应该有的感情在他心中隐隐浮动。
玩火自焚。麦修说过的话在脑中回荡。
“其实感情的事不用想太多,顺心即可,想得越多越苦恼。”人是自寻烦恼的动物,不会进化。
“她很单纯。”但不适合他复杂的家族。他在心里想著未说出口。
似有感应的道子轻笑地叩叩?面。“女人的韧性超乎男人的想像,梅的花语是坚忍不拔、意志刚强、独步早春不畏冰霜,你想以她容易满足的心性有谁伤得了她?”
“你想说什么?”她的话透著诡异。
“一件简单的事就让它简单化,不要去预设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把握当前才是聪明人的做法。”适不适合不是由他决定。
男人的心很狭隘,自以为是局限在一个框框里,走不出去的规画未来蓝图,却没考虑到这张图是否允许他涂抹,色彩、明暗不因一根彩笔而改变。
两个半圆连接成的圆是没有起点和终点的,谁要任意拉扯便不成圆,简简单单的一画成形,何必顾愚圆里圆外的不同。
有心,便能画出无数的圆。
“你不是我,你不会了解简单对我而言有多么困难。”说得容易,人人都有一张嘴。
“鱼非鸟又岂知翱翔天际之乐,你困在池里太久了,以为身处的空间有无限大。”真要面对时才发现处处碰壁,池终究不是海。
她挪榆的表情充满魔性的魅力,似要勾起人性最黑暗的一面。
若有所思的蓝凯斯轻摇杯中的残酒,心思深不见底。“你一向喜欢当心灵大师?.”
“因人而异,谁叫我和你那朵梅有缘,看她开心我也愉快。”很少见到秉性如此率直的客人,如她所愿又何妨。
“她有我照顾不劳你费心。”他的语气轻却微带敌意,不高兴她干预太多。
娇笑出声的道子轻点唇心地卖弄风情。“你不知道自古以来最伤女人的是男人吗?”
眼一沉,他用无声的凌厉冷视她。
“她很快乐是吧!像株野生的梅,越是刻意栽培越是枝枯叶落,顺其自然才生得好,太过细心‘照顾’反而失去独特的幽美。”这道理他应该明白。
“多谢关心,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一口饮尽杯中酒,蓝凯斯丢下百元美钞表示要结帐。
唉!他怎么没什么心愿呢?黑压压地沉积成淤。“没让你宾至如归真是本店的过错。”
蓝凯斯没再看她一眼,迳自拉起和大厨讨论鱼汤要怎么煮才鲜美的小助理。
望著手中尚未拆封的味噌,表情尴尬得无以复加的展青梅错愕不已,一脸不知所措地跟著他走入电梯,任由一扇门隔开女老板的大笑声。
反正她也吃饱了,大厨偷渡给她的梅子饭团足以填饱一个男人的食量,她还喝了他一大碗抹茶,相信能饱上一段时间。
老板最大,她无二言。
只是,他到底在气什么?那双同狮眼一样威风的金眸泛著暴风雨,又沉又黯地让人不放心,他不会刚好发现她偷偷地和精品店的小姐A走差额吧!
不想了,这么有深度的思考不适合头脑“简单”的她,她继续当愿材好了,人要笨一点才有天公疼,太聪明的下场都不好。
老爸说过:智者千虑,愚者无忧,她比较中意后者。
“老板,你把客人赶走了。”收钱很快的士林将美钞纳入帐下,取笑道子头一次失利的战绩。
“呿!你刚才跑哪溜达了,想让我累出一身香汗吗?”客人不满意店里的服务人人有责,不光是她一人的因素。
士林笑得很卑微的指指一身鱼腥味。“我去喂猫。”
“小静?”那只挑嘴的高傲畜生。“顺便和它玩了一下吧!”
“呵……老板英明,它寂寞嘛!”他将被捉伤的手往背后藏,指缝间还留有几根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