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很想大吼,可是心虚。“我不是偷窥狂。”
大约在七、八年前,他在一场争地盘的械斗中挨了几刀,血流不止的躺在公园的树丛里休息,准备等体力回复后再回刑风帮复命。
不知过了几个小时,他八成是失血过多昏睡了过去,一阵清亮的歌声唤醒他的神智,晨起的鸟儿似在应和地啼叫不已。
背着光,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沐浴在晨光中,悦耳的歌声和脸上浅浅的笑靥,他彷佛看见天使在曙光中拍动着翅膀朝他微笑,将生命中的美好注入他贫瘠的黑暗世界。
那一刻,他心动了。
她并未看见他,那时她一边哼着歌一边写生,午餐是一块三明治和盒装蜜豆女乃,从早上一直到下午五点才离开,也带走他的阳光。
记得她画的是公园一景,不过他必须公正地说她没有绘画的天份,一棵绿色的榕树被画成紫蓝色的柏杉,而大半天睡在树荫底下一动也不动的老黄狗,在她的画纸上是一只肥壮的硕猫。
看着她离去,他心中突地升起一种异样的感受,直让他想追上前,但是未处理的伤口疼得他寸步难移,只好放弃去追问她姓名,又不知过了多久后,才能勉强起身,蹒跚地走到电话亭请人来接他。
凭着一点点记忆,他找到她就读的学校,像个青春期的小男生躲在停放在校门口附近的汽车里偷看她上下学,始终不敢上前去打个招呼。
那时她念高二,然后升高三考上大学,他是暗夜中的游魂,只能在一旁叹息,两人的世界相差太远了,他不能自私地将她扯进他污浊的环境。
那几年是他最放荡的时光,女人一个换过一个,同时拥有十来个自动送上门的温床女伴,想藉温热的女体来忘却她的身影。
可笑的是他要的女人越多,心反而越空虚,而渴望她的益发强烈,在无法压抑下,他甚至背地里打伤了和她正在交往的学长,恐吓他不得靠近她一公里之内,否则要他死于非命。
她可能会觉得莫名其妙,为何男友会突然休学出国,连一句再见都来不及留。
以后她就再也没有交过男朋友,因为在她有一点点好感产生之前,他会先铲除那个对她有追求念头的男孩。
他是偷窥狂,但他不会在她面前承认。
“我修过四年心理学,你的表情正说着——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脸坏人相。
夏维森微哂,“换掉妳的修女服,它在妳身上碍眼极了。”
“上帝的权威不可侵犯,身为修女就该穿著朴素。”虽然她怀念背心裙和短裤。
“妳不是修女。”他气恼的一咆,窗户微微的摇震一下。
“我是。”左芊芊刻意拉出袍子下的十字架,挑衅而略带佣懒的说了句“阿门”。
他快被她的举动气得半死。“我已经同意要乐捐,妳最好给我换下这身丧服。”
“丧服?!”眼盲的混蛋。左芊芊被他挑起一丝火气,手心紧握着十字架以免朝他挥出一巴掌。
黑不代表死亡。
“拜托,小气鬼,一百块还买不起半尺布,你别笑死人好不好。”朱黛妮不知死活的嘲讽了句,他敢说她可不敢听。
夏维森眼中冷意一现,“滚一边去,烦死人的修女麻雀。”
“芊芊姊……呃,玛丽亚姊妹,妳瞧他像不像我说的野蛮人,居然说我们是麻雀。”新仇旧恨一并算,放把火值得宽恕。
“我指的是妳与她无关,少编派是非。”饶舌的蠢修女。
朱黛妮骄傲的扬起下巴,“我们都是修女,你侮辱我等于侮辱她。”
“是吗?”他气极反笑地弓起臂肌。“黄副总,把这只讨人厌的黑乌鸦丢出去。”
奥?!看戏也要出来串场吗?“一个还是两个,她们都穿一样的衣服。”
存心闹他一闹的黄人璋故作困惑地伸直手臂,准备把比较靠近夏维森的左芊芊掷出门外。
“不许碰她,我说的是另一个。”表情顿时变得难看的夏维森,一记手刀挥开他的贱手。
“早说嘛!我以为只要是修女都碍你的眼。”他恍悟的“喔”了一声,拎起朱黛妮的后领。
“她不是修女。”夏维森口气冷森的道,磨牙声清晰可闻。
“谁不是修女,她或她?”他先比比左芋芋,再看着挣扎不停的朱黛妮。
夏维森一脸阴沉地走了过去,“你和她都给我滚。”一脚顺便往他的背用力一踢。
“啊好、好狠……”卡在门边,一手撑着门板,黄人璋回头白牙一露,一手抓住欲开溜的年轻修女。
“黄、人、璋——”
啧!阴气森森。“好,就要走了,我要挂号看内伤。”
“走!”
鼻子一模,他不想自讨无趣,连忙将叫嚣得像遭人的朱黛妮塞入电梯,“仗势欺人”地护送她下楼交给警卫,泛着诡笑又回到十楼。
“总裁大人,你有太多“贵事”积着,是不是该回办公室坐镇?”太亮的电灯泡像个贼秃。
轮到我了?瞧得兴味正浓的葛忧城打趣的道:“请不要顾忌我,我腿麻了。”
多好的理由。
“老大,需要轮椅吗?”人肉轮椅让他享受自由落体的“痛”和“快”。
“见色忘兄弟。”他咕哝地揉揉双腿拖延时间,下回该装个监视器。
“鬼、修、罗——你的修罗地狱非常近。”他乐于亲送。
表修罗、黑阎王、笑面罗剎和夜叉是刑风帮的四位主脑,十来岁就结义为兄弟,一同在血腥世界中闯出名号,直到四年前退隐仍是道上让人畏惧的四面杀神。
黑阎王夏维森为了一名女子执意要收山,鬼修罗葛忧城劝阻不成只好成全他,与笑面罗剎黄人璋、夜叉石骏和商量之后同时引退,并将帮众们导入正途,刑风帮成了今日的刑风企业。
他们兄弟间的情谊十分深厚,偶尔开开玩笑无伤大雅,但是一叫出在道上的封号,可代表事态严重了。葛大总裁明白地缓缓起身,顿时两腿不麻的走向门外。
“夏总经理,注意你的礼貌,我好歹是你的上司。”枉费他的顺手人情。
“狗屎,要走尽快,小心我放狗咬你。”牙一龇,夏维森作势要踹人。
“我记得你没养狗。”可怜的兄弟,在暗恋多年的女子面前甘心自贬为狗。
他冷言地垂下双肩,“我正打算养条大狼狗,准备咬爱管闲事的人。”
“恩将仇报。”葛忧城不羁的撩撩短发,失望地摇着头踱出门外。
夏维森动作极快的甩上门落锁,将所有的声音阻隔在外,转身走向微露恼意的“修女”。
声音似乎不存在了。
两人看似两两相望的爱侣,只是“深情”不适用在这对互视的男女,他们之间的情愫不平等。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整个空间像是静止了,两人都不发一语,一个是评估他古怪的举止,一个是眷恋她水样容貌,各怀心思。
桌上的电话声突起,双方视线才为之错开,夏维森动作粗暴地扯断电话线,这一刻他才不管打来的电话重不重要,她是唯一的光亮。
“你很野蛮。”没有旁人在场,她露出本性的坐上他的办公桌。
他羡慕桌子能贴近她身体的一部份。“妳不适合当修女。”
“你说过了,换个新句子听听。”她也清楚自己不是当修女的料。
“为什么要入修道院?”他烦躁地想抽烟,才刚挑起一根烟,一接触到她不赞同的眼神马上把整包烟丢进垃圾桶。
“为什么不?”总不能明白的说出她被骗了,被一位和善的修女。
“不要将问题反掷回来,回答我。”夏维森凶恶的口气却有着情人口角时隐含退让的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