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想听什么?”
“菩萨蛮。”
“玉楼春。”
意见相左的段玉稍和应晓生相视一笑,眼底的兴意是希望两者都能博得佳人的赞同。
“你们休想。”秦乱雨强硬地回道,转而谄媚地向柳未央说:“愚儿,我要听虞美人。”
这几个男人真是……唉!不像话。
听个曲儿有何好争,弹奏的人不都是她。
柳未央信步地将玄月抱至茶居,以茶凡为底座轻放於上,细心地调了几个音,让音色更臻完善。
她不假思索地拨弦弄调,秦乱雨得意地朝其他两人扬眉一笑。
风回小院庭芜绿,柳眼春相续。
阑半日独无言,依旧竹声新月似当年。
笙歌未散尊罍在,池面冰初解。
烛明香暗画楼深,满鬓清霜残雪思难禁。
一曲唱罢,三人如疑如醉地忘了纷争,黑眸半闭地享受难得的曲乐,心口满涨著不可言喻的美妙。
弦音并未中断,转调一挑,指尖轻泻如流云。
红酥肯放琼苞碎,探著南枝开遍未。
不知酝藉几多香,但见包藏无限意。
道人憔悴春窗底,闷损阑干愁不倚。
要来小酌便来休,未必明朝风不起。
一首玉楼春教庞晓生惊喜万分,他没想到她愿意为他吟唱此曲。
反倒有人十分不悦的瞪大眼,似要将他凌迟至死,骨肉丢给街尾的乞丐吃。
“杨姑娘,别忘了我的菩萨蛮。”
“请叫她愚夫人,她是我的爱妻。”秦乱雨咬牙切齿地直想一脚踹他出院。
“等她成了你的正妃再说,妾是可以随意送人的,对不对,杨姑娘?”段玉稍偏和他作对。
“段玉稍--”
把两人当烛台的柳未央继而唱起菩萨蛮。
花明月黯飞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
划袜步香阶,手提金镂鞋。
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
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怜音尚未断,坐不住的秦乱雨已做出送客的动作,毫不客气揪起段玉稍和应晓生的手臂,几乎是用丢的把人往外一甩,随即关门落闩。
“愚儿,我要你。”一回身,他猴急地月兑了衣服走向她。
芙蓉帐一放,多少春宵尽在欢吟声中。
紫涤院外,两个落寞的男人背影,正在轻轻叹息。
第六章
“愚儿,答应我一件事?”
“嗯!”她睡眼惺忪,含糊的一应。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永远都不要离开我身边。”他承认自己有点卑鄙,利用她睡梦中索取承诺。
“嗯!”
“说好,愚儿。”
“不要……吵我。”她翻个身继续入睡。
闻言,他的心吊了半天高,差点碎了,以为她在没设防的梦中还顽强的抵抗,拒不成为他的爱。
“愚儿,你乖,只要说一个好字,我就不再吵你。”快说呀!迷糊一点。
她嫌烦地皱起眉头。“等我睡醒再说。”
真是顽强,秦乱雨气馁的想著。
多少女人想求他青睐他都不屑一顾,而她却老是把大好的运气往外推,气得他肠子都快打结了,还是想不出该用什么办法留住她的人和心。
只能利用欢爱过后,她体力消耗殆尽之际,进行他的计谋。
“愚儿,愚儿,只要说个好,不然我要再爱你一回。”他威胁著说。
她微呻了一句,将身子蜷缩成虾形。“好,随便你,别再折腾我了。”
好累,她只想休息。
秦乱雨乐得不禁想跳起来大叫,按捺著喜悦拍拍她的背,“乖,你好好睡,我不吵你了。”
“嗯!”
她在无知的情况下被诱拐了一个承诺。
“我爱你,愚儿。”
他只敢在她沉睡时倾诉爱语,清醒的她总是令人有所顾忌,而他碍於面子和自尊实在说不出口,只得一再以威吓的口气要胁。
爱她已是事实,打一开始他便无法自拔的爱上她,愈沉愈深地恋著她迷人的智慧,渴望与她每一回的唇舌交锋,爱看她臻首低垂的深思模样。
她是一幅具有深度的画,右脸的凸疤是丘陵,左脸的光滑是平原,两湖碧潭深不可测,看似清澈,实则暗波汹涌,教人爱得惶然、不安。
轻轻抚弄她因翻身而无掩的面容,那份满足盈充心窝,不管日后有多少风雨,他绝不放手。
想到此,一抹阴影拢了上来。
他嘴上虽不承认皇上的指婚,但是以郑家在朝中的势力而言,肯定得下一番工夫才摆月兑得掉。
包教他头疼得是郑丹翎的难缠,一度他请缨上战场,而她竟不畏边防时局危急,三番两次假借各项名义赖住军营不走。
因此,他在三年之期将届之时决定班师回朝,只要他立场被顽强,谁也奈何不了他。
女人的青春有限,他不相信她还能坚持多久。
“子乱,我好像允诺了什么重要的事。”
秦乱雨微微一惊,对上一双略带睡意的星眸。“没事,你只是答应我永不离开。”看看天色,他竟发呆了一、两个时辰,难怪向来睡得不多便能恢复体力的她已然清醒。
“喔!永不离……什么?!”她蓦地瞠大美瞳,一副受惊吓的表情。
“愚儿,你该不会想不认帐吧?”他用著压迫性的口气挪揄道。
“呃,这件事的真实性值得商榷,人在无意识情况下的诺誓是当不得真……”
柳未央有一些心虚,无法说得理直气壮,她眼神不定地回避他的专注,心口变得惶惶然。
在睡梦中答应了一件绝对缓筢悔的事,因此牵牵挂挂的萦绕心头,令她睡不安稳,於是一睁开眼,第一句便问出心头事。
可是她没料到竟是这种事,她太轻忽了。
换言之,是他的卑劣。
“愚儿呀,人无信不立,自己说过的话怎能不算数,你存心戏弄我?”他态度强硬的横睨她。
“我忘了。”她装胡涂的眨著双眸。
秦乱雨贼笑地贴近她。“要我用身体复习一遍吗?你知道生气的男人特别饥饿。”
她当然明了他话里的含意,连忙闪身下了床,利用琉璃屏风后已冷却的水净身,洗去疲惫和黏湿感,穿上一袭翠湖色衣衫。
发未梳,凌乱中却别有一番风情。
柳未央坐在梳妆台前,对著铜镜梳编一侧的发辫,旋了数圈后别上珠花固定,而发尾则用银饰垂练绾著,摇摆间发出轻脆的撞击声。
她一向不爱人服侍,除了心性单纯的杏花儿,其他十数名女侍一律被她摒退,只能做些洒扫的工作。
“愚儿,你挂怀玉稍昨日说的那件事吗?”秦乱雨已穿戴整齐地站在她身后。
看著铜镜中有些无措的他,她不解的问:“什么事困扰你?”
“就知道你没良心。”他小声而埋怨地嘀咕著。
见状,柳未央不禁莞尔。“子乱,应该是烦恼皇上赐婚那事吧?”瞧他眉头皱得更深,大概八九不离十。
“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娶长平公主,死都不肯。”他坚决而愤恨的说。
死都不肯,有那么严重?“听说长平公主是京里数一数二的大美女,委屈的可是她。”人人贪慕权贵,都认为搭上了郑家这条线,在朝廷的根基才扎得稳,不易动摇。
“为什么我听起来像嘲讽?”好似他有隐疾般。
“爷儿多想了,愚儿不过是陈述事实而已。”她暗自窃笑,但表面却不动声色。
入府这些时日她时有所闻,再经由杏花儿的夸大描述,她大致了解长平公主是个怎样的女子。
昔日在将军府就常听义父聊起朝中事,他一说起郑国丈的女儿就摇头叹气,直道还是自个儿的义女有骨气,不会因美丽而招蜂引蝶,到处追著男人跑。
若不是国舅太咄咄逼人地垂涎她的美色,他的前途将有一番大作为,不至於落得两败俱伤的情境,各自付出惨痛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