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最近尤其厉害。每当水银灯熄,她卸下浓妆、月兑下华服之后,取而代之的便是无尽的空洞与空虚。她依旧孑然一身、无依无靠,什么都没有。
她暗自叹息。
陆尚恩本想再与沈湄多聊一些,但见她一时低头不语,心想她或许累了。柔声道:“还要飞好久呢!你是不是想睡一下?我替你拿毯子。”
沈湄的确有些疲倦,于是默点头。
陆尚恩主动按灯请空中小姐拿了小枕头和毯子来,递给沈湄。十分体贴。
沈湄只小睡了片刻,一时又转醒,但已足够恢复精神。这也是她那一行必备的专业技能之一。
她不耐久坐,急欲找些事来做,好打发时间,便向空中小姐要来一副扑克牌。问陆尚恩:“你会玩扑克吗?我们来玩好不好?”
陆尚恩见她一脸热切的样子,不忍泼她冷水,于是默点头,合上了书。他接过扑克牌一面洗牌、一面笑问:“你会玩什么?”
“梭哈吧!”这几年她已修炼了一身吃喝玩乐的的本事。“可是不赌钱不好玩。”沈湄又开口。“我们玩小小的就好,好不好?”
陆尚恩又看了她一眼,然后故意睨着眼看她。“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在学校没有把书念好了;你一定是花比较多的时间在打牌上。”
沈湄笑着打了他一下,然后又在身边找到一页白纸,兴冲冲地写上两人的姓名,准备开始计算。
陆尚恩看她孩子气的模样,频频摇头失笑。
几回交战下来,他终于认定沈湄绝对是个贪玩的孩子罢了,不是赌徒。他已经尽量放水了,她还是赢不了,世界上不会有牌技那么差的赌徒。他笑。
此时那张计分纸上已密密麻麻地计了沈湄一长串,而且都是负数。
“原来你才是老千?”她一边计算一边叫。“我居然输了一百多块!”
陆尚恩接过计算纸,看看他辉煌的战果,不免笑了起来,却不是得意。因为这简直就像是欺负小学生一样,实在没什么成就感可言。但见沈湄拿了皮包要掏钱,他忙按住她的手,摇摇头。“只是好玩而已。”
“不行,一定要给的。”沈湄坚持。心想,他一定以为我会心疼这些钱,忙道:“愿赌服输嘛!这是游戏规则,啊!”她忘了,她匆促登机,根本还没换美金。“糟糕,我现在没有美金。”这回可糗大了!她不好意思地笑道:“因为我一向都刷卡的,等我下了飞机,再去找个提款机提钱给你好了。”
陆尚恩又笑了,只觉得沈湄实在是迷糊得可爱!
但他仍是摇摇头,说道:“这样好了,你先在这张单子上签个名,算是欠我的,以后我再找你要就是了。”
沈湄别无他法,只得红着脸签下生平第一张赌债欠条,讷讷地道:“等我下了飞机马上就还你。”真是的,想起刚才还是她大叫大嚷地说要赌钱,她真想把自己敲昏算了!
陆尚恩一脸笑意,仔细地把那张纸收了起来。“这是个很好的纪念品。”他又眨眨眼。“等我哪天有急用,还可找你换现金,比银行还方便。”
沈湄简直无地自容。
第二章
当飞机抵达纽约时,陆尚恩已不想与她分开。他看着她,似乎也从她的眼中看到些许依恋。他心下一宽。
陆尚恩讶异地问:“怎么,你没有其他的行李吗?”他看沈湄只携带一个随身行李,随便看身旁的那些观光客,行头都比她还多。
沈湄笑笑。“反正我要住下,用买的方便些。”
她倒是潇洒,他想。
这时老天又适时地再一次给了他们机会。出机场时,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
“有人来接你吗?”他左右张望着,心里不禁有些担心会出现某个异性来接走她。像她这样漂亮的女孩,身边一定不缺护花使者。“在纽约有亲戚朋友吗?”
她摇摇头。“我有一个高中同学在这儿,我跟她通过电话,请她先帮我找房子,但是我提早来了几天还没通知上她。”她无所谓地说道。“不过没关系,我想先找个饭店住下来,过两天再去找我同学。”
他听了,略松一口气。“订房了吗?”陆尚恩问。“哪一家?我先送你去。”
“我还没有订房。”沈湄歪着头想了想。“不过我知道中央公园对面有一间,好像叫‘假日饭店’。我上次住饼那里,还不错!就先去那里好了。”
殊不知,这些年来沈湄凡事都有经纪人和史考特打点,生活上简直有些与现实月兑节。
陆尚恩对她的天真有些难以置信。他略带责难地摇头问她。“你是不是跟你爸妈说声拜拜,然后就拎个包包,跳上飞机直接飞过来了?没带行李也就罢了,居然连要住哪里都不知道!”
“我父母都不在了。”她摇摇头。
陆尚恩怔了怔,忙道:“对不起。”
她摇摇头。“没关系,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又补充说道:“他们前几年出车祸去世了。”
“你一个人吗?有没有兄弟姐妹或是亲戚?”
沈湄摇头,又微微一笑。“我早巳成年,不需要监护人。”
他颔首。
又说谎了!沈湄揉揉鼻子,别开了头,看着别处。她不想向一个认识不久的人,透露自己都不愿想起的过往。
一时,陆尚恩招了计程车,他同司机说道:“先到假日饭店。”
到了饭店,陆尚恩请司机稍待,他先送她进去,看着她办好手续,拿到房间钥匙,这才在大厅与她道别。
“我想你这几天可能会比较忙,不过等你找到房子,可不可以告诉我一声?”陆尚恩又从口袋里另外拿出一张名片,匆匆写下两个电话号码,递给她。“这一个是传真电话,另一个是我的助理乔伊的电话,给你备用,这样你随时都可以找到我。”
她点点头,小心地收妥。
半晌,他才道:“一个人要小心点!”
陆尚恩替她按了电梯。她正要进去,他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很高兴遇见你。”
沈湄回头看着他。“我也是。”
“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尽避来找我,不要客气。”他再次叮咛,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沈湄不知怎地心里只觉得暖洋洋的,她不住点头。
进了房间,沈湄好好地梳洗一番,这才拿起电话打回台北。
“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纪杰生冷冷地问道。“要休假也不先商量一下,一声不吭地就跑出国!”
“我现在在纽约。”
他顿了一顿。“你想待多久?”
“半年吧!”
“你手边还有很多工作。”
“你给茱丽亚吧,反正你不是正要捧她吗?”
纪杰生沉默了一会儿。“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杰生,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在闹脾气。”沈湄平静地道。“我只是好疲倦,我想休息一下,这里没人认识我,我可以真正放松一下。”
“你可以先跟我商量啊!”他没好气地说。不过都已经先斩后奏了,人又跑得老远,他还能怎么样?“算了!”他叹气。“你把地址电话传回来让我知道。”
“嗯,知道了。”
“自己小心点。”
然后彼此挂了电话。
沈湄陷入了沉思--杰生一直真心照顾她、护着她、为她打算,这些她都明白。但两人之间似乎始终有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关系甚至愈来愈淡漠。虽说先前订婚不过是为了宣传,但走到如今,彼此除却工作,简直无话可说的状况,沈湄不是不伤感。她伸手抹抹脸,吁出一口气。
“唉!”她摇头叹息。也或许现在杰生的身边还有别的女人呢!这点,他也从不刻意隐瞒。真是人生如戏,愈想愈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