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隋缘点点头,喃喃说道。“我知道,他一向都是那么好……”
“小兄弟,你是不是不舒服啊?”那老伯见他面容憔悴、两颧却是异样泛红。
“要不要先进我这儿来坐一会儿、休息一下?”
“没什么,我很好。”隋缘迷迷糊糊的离开了药铺,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天涯茫茫,我该往哪儿走呢?
此时她心神已失,尽在街上转来转去,好像怎么都走不出这个迷宫似的。走着走着,不觉又绕回原路,回到郡王府前。她隔了一段距离看了半晌,只觉得累极了,仿佛回到从前、仿佛不曾离开过……唯一的直觉便是想回家休息一下……
爹、娘,缘儿回来了……
正当她要迈步走向郡王府时,忽然眼前有辆马车急急朝她驶来。她也没想到要闪躲,只见马车蓦地在她面前停了下来,从布帘里探出一个人来,轻声唤道:“缘儿。快上来。”
容谦哥哥?
她犹不可置信,只管呆站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裴容谦忙将隋缘拉入车里。而她自始至终只是紧紧、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臂,牢牢地看着他。就像是生怕一眨眼他就会跑掉似的。
裴容谦微觉刺痛,低头一看,原来是隋缘抓他抓得太紧,几根指甲刺进了他的手臂,而她却不自觉。
他想她是怕极了,于是柔声安慰道:“缘儿,没事了,我在这儿呢!”
她似乎听懂了,果然宽慰了些,也略略放松了手,然后一倒头便在他怀里昏了过去。
☆☆☆
虽然裴容谦不便违背母意,只得跟着搬去“牡丹镇”住下。但他一直相信隋缘必会回来,是以仍常暗中回镇上来打听隋缘的消息。
那天,也是事有凑巧,他和小喜子本想回药铺拿些东西,不料还未进门,便听隔壁的老伯过来说道:“裴大夫,你回来了啊!真巧!罢才你那个小表弟也来找你,我说你和你娘搬走了,他哭得跟个什么似的。”
裴容谦一听,又惊又喜。
小喜子还未回过神来,还问道:“什么小表弟啊?”
裴容谦忙暗捏了他一把,又问:“那他人呢?”
“走啦!”那老伯指了指前方,说道:“我瞧他往那儿走了!您快去找找他,我瞧他有些不对头,一会儿哭、一会儿发呆,像生病了。”
他忙道了谢,随即和小喜子一块儿到街上去找隋缘。他们主仆二人心焦如焚,来来回回赶着马车的绕了好几趟,好不容易才发现隋缘恍恍惚惚地正往王府走去。
眼看她风尘仆仆、形容憔悴,小喜子几乎不敢相认。“那是小郡主吗?”
裴容谦见了则是一阵心酸。因见有几个衙役在王府前面晃来晃去,他便赶紧上前将她带上车去。
他见隋缘消瘦虚弱,急待调养,药铺虽空着,但总不太安全,又不便带她去母亲那儿。微一思索,便想起松树林里的静心小筑。
那小屋原是隋缘幼时与师父练功之处。他与隋缘也常去那儿玩耍,况且当初选择建在那儿,就是看上它地处隐蔽,人烟少至,如今将隋缘安置在那儿,想来应该是很安全的。
于是裴容谦便命小喜子买些棉被柴米什么的,然后三人齐往小屋而去。小屋虽有一阵子无人使用,但所幸当初盖得牢固,所以这会儿也只是凌乱些罢了,有小喜子再帮忙稍微打理一下,也还算安适。
只是裴容谦心想隋缘病得不轻,这一调养少说也得一个月,而他不守在她身边照顾也不行。那该怎么跟母亲说呢?他想。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回去照责跟裴母说这件事。
“你说什么?缘儿回来了?”裴母吃惊。“她在哪儿?”
“我先将她安置在静心小筑。”
裴母问道:“她还好吧?”
“不太好呢!她受了太大的打击,又一路奔波,现在病得不轻。”裴容谦摇摇头,又道:“孩儿就是回来跟娘商量这件事的。缘儿现在已经没有半个亲人了,偏偏又需要人照顾,还得小心不能让别人发现,所以,孩儿想过去照顾她一阵子,直到她病好了为止……”
裴母沉吟,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怎么说缘儿也是我从小看长大的,今日见她遭逢大故,娘也不忍心啊!”她叹息道。“你和她的交情,娘怎么会不清楚。你嘴上说得好听,是跟为娘的商量,事实上,我清楚得很,你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就是我想拦,也拦不了你,是不?”她缓缓走出房门,又回头说道:“容谦,且不论你现在收留她,会有多大的危险,我只问你,你想守着她多久呢?等她病好了又如何呢?或者你要藏着她一辈子?孩子,你要想想清楚啊!”
裴容谦何尝不明白母亲的话中意思,只是现在他也还不知道答案。
第八章
隋缘发着高烧,口中呓语不断。
到了夜里,复又哭醒,幸而裴容谦时时在旁安慰照料。
“我要找娘……娘……”她在昏迷中呓语。“爹……爹快走、快走,皇上派人来杀你了……不要杀我爹,他是好人……我爹他没有违旨误国,他没有……皇上、皇上,我爹是无辜的……你识人不清、你是个昏君……爹,缘儿以后乖了,以后一定乖乖听话,再不会惹你生气了……”
连续好几天,他都是日日夜夜,守在她的床边,轻轻哄着她。“没事了,缘儿,没事了,我在你身边呢!别怕!”
又过了几日,隋缘的神智才略微清醒,虽是心中哀伤,但在裴容谦细心的照顾下,总算渐渐有了起色。
☆☆☆
“缘儿。”裴容谦端着一碗粥进来,却见隋缘倚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脸上犹有泪痕。他放下粥,拿了件衣服,替她披上,一面抚着她的发,一面柔声问道:“你醒了?在想什么?”
隋缘顺势靠着他,轻声说道:“我刚才作了一个梦,梦见我爹、我娘还有你,咱们仍像以前一样,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可是忽然吹来一阵好大的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等这阵风过去,我再睁开眼,你们却都不见了,”她轻轻颤抖一下,泪珠欲滴。“只丢下我一个人……”
“那只是个噩梦罢了。”裴容谦微微一笑,又替她擦了泪,哄道:“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待在你身边吗?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
隋缘看着他,心里一阵温暖,点点头,安静的吃粥。一会儿,又听她说道:“容谦哥哥,我想去大空寺祭拜我爹娘。”
“这样不好吧!”裴容谦微一沉吟。“最近风声还很紧呢!尤其是官府的人也猜你若回来,必定会去大空寺,所以在那儿附近派了不少人守着,你现在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隋缘听了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缘儿,你听我说。你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办。”裴容谦见她身体情况巳恢复得大致无碍,心想也是告诉她实情的时候,便从怀里拿出那封信来,交给隋缘。“这是你娘临死前交给我的东西,也是你要为你爹洗刷冤屈的惟一证物。我想这件事才是你爹娘更希望你早点去完成的事。”
“证物?”隋缘一愣,忙打开信来看。半晌,缓缓说道:“原来我爹是因为得知西夏这次分明是想诈降,所以才又回头去打他们。”
“嗯。”裴容谦点头,说道:“而且,这封信是以魏相国的名义发给西夏国王的,你看,下面还有他的签名落款。信上说朝中一切均巳打点好,还说你爹的大军不好对付,不如先诈降,待军队返乡,心情松懈后,再来个回马枪,或许比较容易得逞,而且只要除去了你爹,一切就好办了。由此看来,只怕他们打你爹的主意已经很久了。谁料到这回却让你爹无意中拦下这封信,坏了他们事。”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也没想到这魏相国这么厉害,居然能够想得出这将错就错的法子,找到一个‘违旨误国’的借口,终究是借了皇上的手除去了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