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隋缘虽然向来活泼外向,但年纪渐长,自然也承袭王妃苗族血统,天生有一股妩媚娇娜形态。尤其从小又跟着王妃学工手好琵琶,轻胧慢捻,拨弦弹挑之间,更显转盼流光,妍丽动人。
只是她仍性野好动得很,老是换了男装,缠着裴容谦带她在镇上四处逛去。而这些年来,裴容谦在镇上可以说是名气响亮,无人不知的大夫。因此路上常遇上熟人,逢人问起身旁的她,他只好仍是答道:“他是我远房的表兄弟。”
隋缘总是在一旁掩嘴偷笑。
时间一久,镇上的人还真的以为那个常跟在他身边、俊美非常的少年,是他的表弟。
有一天隋缘兴之所至,便派了小丫头秋蕙去药铺传话。
“裴少爷,小郡主有事找您呢,请您今儿个抽空过去王府一趟。”
“又有什么事?”他纳闷。
秋蕙耸耸肩,笑道:“我也不知道,您还是自个儿去问小郡主吧!”
裴容谦心想,隋缘成天游手好闲的,找他多半也是为些鸡毛蒜皮的事,故只随便应了下来,也没放在心上。一直到了将近傍晚,他忙完了药铺里的事,又见秋蕙频频来催,这才赶到隋王府去。
进得内院,只听琴声铿然,曲调悠扬,抬眼果见隋缘坐在香锦阁里弹琵琶。此时虽然正值岁末,但云南少寒,所以亭阁里只放了一盆火炉,就十分暖和。
裴容谦也没吵她,迳自坐在一旁听着,远眺天色将暮,晚霞绚丽,又见眼前弹琴的佳丽,丰采动人,一时之间,只觉得心旷神怡,倒像是如沐春风一般。
静静看着隋缘,不由得想起两人打小相识这七年来的种种。这几年来,缘儿出落得愈发清丽娇俏、绝美难拟。她那小小红红的脸蛋儿,目明睛亮的眼眸,就像清晨草叶上的露珠儿一般,晶莹剔透,珠圆玉润的,让人一见了就再也舍不得移开目光。
……缘儿长大了,而且这般美丽。
裴容谦迳自发呆痴想,忽然听见隋缘娇娇脆脆的声音问道:“容谦哥哥,这首新曲好不好听?人家弹得好不好?”
“啊?”他忙回过神来,陪笑说道:“好听,真的很好听。缘儿,你的琴艺愈来愈好了。
“你别哄我了,我瞧你明明就在发呆!”隋缘笑问道:“你在想什么?”
裴容谦脸上一红。“没什么。”
“骗人!”隋缘娇喝。但也没多问,放下琵琶,唤了秋蕙过来侍候茶水点心。
“好啦,你琴也弹了,点心也吃了,现在总可以说找我来有什么贵事了吧!”隋缘噗哧一笑,捧着热茶。“我娘要我问你,过几日是初一,她要到大空寺里打醮,想问问裴伯母要不要一块儿去?所以我差秋蕙找你来问一声。”
裴容谦听完了,白她一眼,说道:“这又算什么要紧事!也好这么三催四催的!况且这种事叫秋蕙到我家去直接问我娘一声不就得了!吧么又巴巴的非要我传话,真是的!”
“人家是想顺便也问容谦哥哥要不要一块去嘛!”隋缘慎道。“再说,人家新学了曲子,想弹给你听听,偏偏你老忙得不见人影,所以只好用这个法子请你来了。这也骂人家!”
“谁敢骂你!”裴容谦一笑,捏捏她的脸,笑道:“行了,我回头就问问我娘去,再差小喜子来告诉你。”
他回头就要离开,隋缘赶紧又拉着他。
“我不管,反正你一定得跟裴伯母一块来才行喔!我听隋和说,最近天冷了,大空寺后的红梅花盛开,美得不得了呢!本来我娘要到庙里去跪经,我是没什么兴趣啦,不过这回我倒想去瞧瞧那红梅开得如何。到时咱们俩一块去,好不好?”
“我就说,念经打醮是正经事,你怎么会想去?原来你又是想去玩。”裴容谦瞅着她。
隋缘央求道:“好啦,好啦!难得有机会一块儿去庙里走走也好嘛!”
“再说吧!”裴容谦拗不过她,只得答道:“如果那天药铺里没什么事情的话。”
待他回到家中,便问母亲意思。
裴母颔首说道:“也好,这几天我也正想到庙里去念念经呢!况且这也是隋王妃一番心意,如果药铺的事不忙的话,咱们就一块去吧!”
于是他便差了小喜子去王府回话。
☆☆☆
王妃出门,何等慎重。到了初一,郡王府前,车轿拥簇,除了王妃、隋缘、裴家母子,还有几位亲眷,连同王府里的侍从、丫头,便一路遮天压地的往城郊半山上的大空寺而去。
饼了晌午,用过了素斋,隋缘趁众人稍事休息时,便拉着裴容谦往后院逛去。
丙然见整片林中红梅盛开,映着青瓦白墙、庄严清寂的寺院,分外显得鲜艳精神。
不多久,王妃因找不到隋缘,问身旁的丫头们。“小郡主呢?”
“小郡主和裴大夫到后院的梅林逛去了。”
“是吗?”王妃又听小丫头们说后院的红梅开得美丽,一时兴起,也往后院去瞧瞧。还未走近,远远只见他二人并肩坐在林中的一块大石谈笑。隋缘身上还披着一件青色斗篷,她认得那是容谦的衣裳,想来是他怕隋缘冷所以替她加上的。
一直以来,容谦对隋缘都是千般呵护、万般照顾的。有时她想,就算是亲兄妹也未必会有这样深厚的感情。
转眼之间,两个孩子都长大了。
而这会儿任谁见了,都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幅画中的男女,就像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瑶台双璧。她伫足悄立看了半晌,却不由得轻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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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一日,裴容谦与隋缘在镇上的一家客栈里喝茶聊天,正好遇见大空寺里的住持性真大师下山访友,便又邀了他一块坐下聊聊。
“大师好久不见。”裴容谦忙替他倒了一杯茶。“我也有一阵子没到庙里去了,大师近来可好?”
“阿弥陀佛,贫僧很好,多谢施主挂念。”
隋缘则是欺性真大师好心好性,所以每回见了他都不免要打趣他一下才罢。笑道:“大师万念不生,成日忙参禅打坐都来不及,今日怎么有空下凡间?该不是又留恋起这万丈红尘了吧?”
“施主好利的口。”性真大师哈哈一笑。“其实贫僧早已发愿普渡众生,又何尝月兑离过这世间红尘?”
“是么?”隋缘故意问道。“那朋真大师长年不下山,他一定没有发愿普渡众生了?”
“缘儿,”裴容谦瞪了隋缘一眼。“你又没大没小的胡说八道了。”
“好嘛!好嘛!”隋缘又笑道:“那么我请大师吃个包子,算是赔罪好了。”
说着便将面前的肉包子推到他面前。
“阿弥陀佛。”性真大师忙称声佛号。“不敢、不敢!”
裴容谦拿了一枝筷子敲她的手,骂道:“偏偏你老是爱闹人家。怎么说都说不听!”
隋缘揉揉手背,频频呼痛。又不依的说道:“大师都快修成仙了,哪里还是什么人家!再说大师法力无边,什么妖魔鬼怪都不会怕的,难不成还会怕一个肉包子吗?”
三人正自说笑,却见邻桌闹了起来。
原来是县令之子龙盛荣意欲轻薄客栈里卖唱的姑娘,那姑娘不依,正拉拉扯扯的没个开交。店小二看不过去,于是好心过来排解排解,谁知话说不上两句,就叫龙盛荣给打了两个巴掌。喝骂道:“本公子在说话,你插个什么嘴!这儿有你说话的余地吗?”说着又踢了他几脚。
在场的人心中均是忿忿,惟顾忌他爹是县令大人,谁也不敢得罪,只得忍气吞声,眼睁睁地看着他抓着那姑娘,继续轻薄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