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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蝉西楼思 第20页

作者:无宴

长流,就是药奴。

他用自己的血来救她,整整两个月。

长流掩上她,摇摇头,“我知道——你不要这么说——”他咬咬牙,“我不救你,我会后悔的——”他看着她,一字一句。

西楼微微一怔,转而一把甩开他的手:“你会后悔?师宴卿,你有没有想过——毓秀山庄会如何?你爹会如何——你到底——有没有替他们想过?!”她像是见了鬼一般,脸色因为争吵反而又些透红。

“我——”长流眨了眨眼,好像做了什么连自己也无法理解的事,“我不——知道,我——没有办法两全齐美的,是不是?”他问得茫然,“我想救你,所以,我救你。”

我想救你,所以,我救你。

西楼全身一颤,突然笑了起来:“你是好人,你是圣人,你什么人都要救,我注定是个坏人,注定成不了你心目中的那种好人,你也要救?!师宴卿,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就这么——没有原则?”她挪开两步,喘息起来,“我不需要你来救,也不需要你对我好,师宴卿,你的好太没有原则了——你的好,只会让我觉得是一种几近于平凡的施舍——这种好,我不稀罕。”她咬牙。

长流也坐起了身,他静静的看着她,低声反驳:“我不要你当好人。”

他这句话回的也极是好笑,西楼冷笑了起来,“不当好人?我本就不是个好人,”她微微叹息,那叹息像是长河悠悠,远去无痕,“我任性、自私、不可救药,你是不是给不起我要的,师宴卿,你给不起的。”她给他定下了罪状。“你给不起,就不要来招惹我,你也惹不起我的。”她垂下眼眸。

长流起身了,抱起她,身子一晃,他将她送去床上,他没有笑,他只是有这种拈花一笑的优雅,哪怕他的神色不好,但是尘惹不惊,一旦他冷静了下来,谁也无法动摇他:“也许我现在给不起的——但是,我可以试着去做,一定可以做到的——我是,了解你的。”他说得诚恳。

他说得很认真的时候就是什么也无法撼动的时候,西楼被他这样的话吃了一惊,转而有些薄怒,这个人总是这么自以为是,而且装着自以为了解她的样子来接近她——她不喜欢,因为她根本无法抵挡这样的人,她不喜欢自己就会如此被迷了去,她咬咬牙低声道:“我不会留下来的,我若是可以离开,就会离开。”

“恩。”长流应声。

西楼有些错愕的抬头看他:“你——”她原本要问一句,你不留我,你不反对?可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她不会说的——她说了,她就是那个乞求的人,她不会去要自己求来的感情的——她从来不是那样的女人。

“我不会留你的,”长流也看着她,“我知道你要走,我不会留你。”好像他是很通情达理的人,这样的人大概永远学不会挽留——有时候一个人离开不是真的要走,只是,希望你可以挽留——可惜,长流永远学不会,哪怕他学会爱,也学不会挽留。

西楼心里有些无奈,她笑了笑,却是突然的酸涩多过了无奈,他可以对任何人好,很好很好——似乎是与所有人没有不同的好,她又偏过头去看窗外,一弹流水一弹月,半入江风半入云——他曾经有站在这里思念一些人吗?他多情到无情,无情到让人无法想象这样的男子会去思念一个人,或者——无法想象,他思念的样子该是如何的。

他眉目温和,负手而立,清风送过他的衣袖,他便如同神祗降临一般,折挽流云。

西楼还未回过神,他突然低下了头去,伸出指尖就轻轻拂上她额头那点红砂,如同蜻蜓点水,他的指尖一片冰凉,就好像寒冰消融,他张口动了动:“如果——我可以学着去爱一个人,”他顿了下,像是犹豫了很久终于下的决心说了的话,“那么我学着……去爱你,好不好?”

西楼瞠目结舌,有些不敢置信,他依旧眉目清朗,没有半分不妥,她有些想笑,说一个爱字,他没有半分情动的样子。于是那些笑已经堪堪化成了自嘲,她耸耸肩,变得有些无所谓:“谁稀罕你爱?”她故作轻松,有时候越给他希望,自己就越失望,这个人总是不给她任何脸面和退路,拿着了解她的幌子来逼她?逼她到绝路却又不给她新的希望!如今一声爱,却像极了他的仁慈,他的施舍!他是圣人,那么就抱着他的圣人过一辈子去吧!

长流神色一黯,退开一步:“好,我不爱你……”他低低道。

西楼瞪了他一眼,有些突然涌上却无法宣泄的愤恨,气得有些全身颤抖,这个人,从来不懂得去争取和挽留!炳——她心里冷冷一笑,脸色一白,抓过桌旁的茶壶就丢了出去:“滚!”她喝了一声,茶壶也应声而碎在他身侧,她脸色顿时又难看了一截,嗓子里有些腥味突然涌上,她忍了又忍,终是没有呕出来。

宾。

这是她第二次要他滚,却比那次少了些许绝意,更多的是愤怒,长流低下头去,目光就看着那些破碎了的瓷片,她已经不再觉得伤心难过了吗?没有期望的话,就不会绝望了——那么,是因为对他已经不抱那么大的期望了?她已经……不打算相信他的话了?其实,她从来没有信过吧……

为什么?

长流抬头又望向西楼,那种无辜的迷惑的,好像错皆不在他的眼神——他从来没有骗过人,他说的话做的事,件件都是出自真心,真心——为什么,西楼总是不稀罕?她在苛求的是那种她认为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到的喜欢——他,做不到吗?

你想要什么……为什么,总是不说……你知道明明我不懂,为什么总是不说……

他不知在想着什么,脸色一阵一阵的变,张嘴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终是转身轻衫离去,窗外落英缤纷,西楼偏过头不去看,她闭上了眼,脸色苍白。

六月初六。

乃是毓秀山庄庄主师远淮五十寿日,原本该是大肆庆贺一番,却碍于西楼之事唯恐不利毓秀,老庄主决定草草了事,不烦劳江湖各门。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毓秀山庄算是招惹了个算是很大麻烦的麻烦。

大红灯笼,福禄寿字,香风阵阵,环佩叮当,师远淮虽然并没有邀请很多江湖名门,但毓秀山庄还是沸沸扬扬,一清早就开始不得闲。

师远淮站在主厅门口,他面容和蔼,并没有什么担心所顾及,只是偶尔的眼神轻瞥,才会让人发觉他心不在焉,药师西楼禁足小楼,他并没有派多少人去监视囚禁她,那个女子很识时务,也很认事,她若想出来必定有办法,但她从未露过面,这一点师远淮有些宽心,而长流,因为西楼的身体,他把自己折腾的力不从心,如今那小楼,有的就是两个半死不活的人,叹息口气——他实在是不知接下去又该如何做。

“庄主,庄主,箜篌居前来祝寿!”有小仆沿着小道奔了过来。

师远淮眉头一皱,毓秀山庄与箜篌居往来并不多,也并没有邀请他们。

人是迎了进来,大厅内,花灯华彩,明如殿堂。

“晚辈燕亦,恭祝师老庄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来人正是箜篌居大弟子,领了同门几人就是一跪。

师远淮安笑点头,忙叫了他起来:“你家师傅可安好?”

“多谢前辈关心,家师近日偶感不适,故不能亲自前来,还请师庄主见谅。”燕亦二十出头,年轻气盛,对师远淮自是很恭敬,不过对同辈师门偏是自恃清高显得傲气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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