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月魄懒得与他多费唇舌,开口就命令。
自从拓跋勃烈宣布婚事后,就以休养的名义将她软禁在这座宫殿内,时时刻刻都派人监控着她,让她无法踏出宫殿半步,而随着婚期接近,她更是被要求不能随意踏出寝宫,算算日子,她已经被软禁将近一个月了。
他说他要她所有的心甘情愿,可事实上,他根本就是强取豪夺。
他让她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除了她的命、她的武艺、她的忠诚,他还要她的一生、她的自由,甚至是她的灵魂!
他是北国大漠之王,他赢得了江山势力,赢得了所有族民的拥戴,甚至赢得了北国的太平未来,他几乎拥有一切,却还要夺走她的全部,甚至要她心甘情愿的双手奉上。
“恕臣不能从命。”丹契、斑图依旧握紧长戟,忠诚的没有移动半步。
她握紧双刀,冷冷瞪着眼前的两名男子。“拓跋勃烈疯了,你们也要跟他一起疯吗?”
“王没有疯,王只是做出最明智的选族,而我国上下全都认同王的决定。”丹契微笑,语气却是充满敬意。
“我是南朝人。”月魄忍不住出声提醒。
“您不分彼此拔刀相助,救了塔克干所有族民,更为我国这场内战奠定胜利的关键,在所有族民眼中,您已是我北国的救命恩人。”他解释前因后果,顺道表达族民对她的看法。
月魄忍不住一愣。
“我是刺客。”她迅速又道。
“懂得济弱扶倾的刺客不多,能够以命行侠仗义的刺客更是少之又少,北头山河套军营一战,已充分展现出您的风范,也令臣大开眼界,深深慑服。”
“你……”月魄眯起眼,总算注意到他特殊的眸色。当初被囚禁在河套军营地牢中的那名北国战俘,也是一双绿眸。“是你?”她微愣。
丹契勾起嘴角,眼神依然是傲然湛亮。
“北头山河套军营一战,您着实令臣刮目相看,臣的这条命是您捡回来的,北国的太平之路是您用命铺下来的,因为您,我腾格里一族才能免于被巴丹、南朝大军入侵,我族上下全都记下这份恩情,并由衷感激您的无私,王要迎您为后,我族上下一致同意,毫无二言,我国国母之位非你莫属。”
月魄瞬间哑口无言,不懂事情怎会出现如此转折。
原来她当初释放的战俘竟是腾格里的族长之子,倘若腾格里、塔克干和古尔斑通三族皆支持这桩婚事,那么北国上下不就无人能够反对拓跋勃烈的决定。
难道他早已得知此事,所以才会一意孤行,坚持要娶她为妻,因为他早已料到结局?
所有的一切,其实早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不会……我、永远都不会后悔。
想起他自信的笑容,她心头一震,终于恍然大悟。
他运筹帷幄、机关算尽,凡是想要得到的就一定会得到,她的担忧从一开始就只是多余,早在许久之前,她就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只是一国之后听似尊贵,却并非荣耀,更非美梦,而是得扛一辈子的责任与重担,他明知道,却执意要她走上这条不归路,陪他一块沉沦,他对她竟是如此地自私和残忍,但是她……但是她……
一生一世,我都不放手,绝不放手。
耳边,仿佛再次传来他坚定的誓言,月魄眸光晃荡,不禁握紧手中兵器,脑间瞬间浮现两人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他深沉的微笑、霸道的姿态、信任的凝视、执着的呼唤、占用的拥抱、爱怜的抚触,和坚定不悔的宣誓亲吻。
他们才相识多久,她的脑里却早已装满了他的身影,为了留下她,他不顾一切也要救回她的命,让她连放弃的机会都没有,但是她……却无法后悔。
她甚至连恨他的能力也没有。
“国母,我国虽然再次获得太平,但两次内战早已重创我国根本,族民大伤,国内的一切百废待举,王需要您的扶持,族民也需要您的扶持,请您为我们留下。”始终没有说话的斑图竟忽然打破沉默,并朝她单膝跪地,向她恭敬请求,而一旁的丹契也迅速如法炮制。
两人恭敬低着头,放弃骄傲,为了北国的将来向她请求,而他们的长戟就搁在脚边,首度卸下防备露出破绽,这正是她逃跑的最佳机会,然而她的双脚却像是忽然生了根,竟然再也无法动弹。
她看着两人,竟无法再握紧手中的弯刀。
“我是南朝人,并不属于这里。”她虚弱的别过头,却不知是说给他们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就算回到南朝又如何,除了杀戮和仇恨,她究竟还能做什么?
就算她杀光了那些贪官污吏、将匪兵寇,没有明智的君主,腐败的南朝又有什么未来可言?
“只要您愿意待在这里,北国就是您的家。”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月魄无法给予回应,只能迅速转过身,逐渐松懈紧绷的身躯。
“起来,你们是战士,不该向我下跪。”
“您是我们尊贵的国母。”两人又道。
“别说了,全都起来。”月魄闭上眼,知道自己又错失了一次逃跑的机会,而这次,同样是她自己主动放弃。
“……是。”两人望着她沉默的背影,只能遵命的起身,静静退回到原先的位置,确保她的一举一动,眼角余光忽然发现拓跋勃烈的身影。
两人正打算跪地,却遭到阻止。
他无声挥退两人,并快步走到月魄的身后。
“在想什么?”他张开双臂,理所当然的将她拥入怀中。
她缓缓睁开眼,目光迷离而遥远,柔韧的身子有瞬间的僵硬,却很快的臣服在他的拥抱之下。
自从来到北国之后,无论他处理国事到多晚,必定会来到她的寝宫与她相拥而眠,每个夜里她都在他的怀中入睡,然后再自他的怀中醒来,夜复一夜,她的身子早在许久之前就已习惯他的拥抱,甚至接纳了他的霸道。
“南朝如今状况如何?”她轻声问。
他沉默了会儿,才开口回答:“没有多少改变。”
“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南朝的百姓将会变得如何?”
“谁都无法预料未来,但我以性命向你发誓,在我有生之年,北国绝对不恣意侵略南朝,总有一日我绝对会实现天下太平。”拓跋勃烈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拥抱得更牢更紧。
眸光重重晃荡,她敛下长睫,看着他圈困着自己的一双键臂。
“你骗我。”她轻声呢喃。
“我不骗你。”
“你骗我……”她依然不相信他,但同时却是迅速转过身,将小脸藏入他宽阔炙热的胸膛。“你骗我,骗我,骗我,骗我……”她不断重复,重复着他对她所做的每一项残忍,每一项自私。
“如果我骗你,你可以杀了我。”他再次向她承诺。
身子一震,她终于不再言语,而是将脸埋藏得更深,掩饰无声落下的泪。
骗或不骗,都是她的选择。
无论他是否履行他的承诺,都是她停下脚步,留在他的怀抱里。
无论他是否信守他的承诺,都是她作茧自缚,恋上了他的誓言。
就算他骗了她,她也无法出手杀了他,因为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
拓跋勃烈很快便察觉到胸前的湿润,心头顿时狠狠抽痛。
是他的自私让她如此的痛苦和挣扎,是他的残忍让她别无选择,为了他和北国,她已经牺牲了太多,而将来她却必须被迫割舍更多、更多。
纵然他崇尚和平,除非必要绝不兴战火,然而两国关系恶劣,在天下太平之前,谁也说不准两国之间能够相安无事,但倘若南朝执意要战、非要北侵,为求自保,他还是必须选择流血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