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饿吗?”柯子瞻终于发现了宇洁的反常行为。她将每一道端上她面前的食物都吃得一干二净。
但她的表情一点都不像在享受,反而像是和食物有仇。
“要你管!”自从她发现了在座的每一位仕女几乎都是只让每一道菜沾唇而已后,她便专心地吞嚥着食物,执意要将她那一份扫个精光,一滴不剩。
“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发脾气?”柯子瞻适才的心情也不是很好,但他仍耐着性子好声问道。
也许他不耐烦的声音藏得不够仔细,宇洁的怒气不减反涨。
“你不明白吗?”宇洁规矩地用餐,并不失礼,骄傲异常地吃下每一口食物。“当然,你这种人怎么会明白?”
如果这些人要让她觉得像是个走错地方的怪物,那他们真的成功了;可是她还是有自己的尊严,也许不合这些人的层次标准,但她不会连战都不战便弃甲投降。
她生气便不会装笑,她饿了便不会为装腔作势而不餵饱自己!
这是属于她的骄傲。
“……算了,等你冷静一点,我们再谈!”发现宇洁的情绪变得不可理喻,柯子瞻在僵了数秒后决定不要被当成众人的茶余话柄。
而这样一发不可收拾的冷静,竟持续到晚饭结束。
饭后,主人家照例请众人移往游戏间享用上等的白兰地和雪茄;只见众人有的开始打起桥牌,有的围在一处延续晚餐时的话题;犹如打了场硬仗的宇洁却一个人悄悄地走到一个有着阴影的小角落坐下。
看着远处势必得从事交谈的柯子瞻的自在,和凯萨琳一身如果在别处宇洁会笑她呆板、在此处却显得再适合不过的紫色华服,宇洁突然对这一切感到厌烦不已。
虽然她知道柯子瞻不时地在注意她的去向,但宇洁现在就是不想走到他身边。
“我想,大家一定好久没有听过我和Dicky的合奏了。”
突然,凯萨琳倚在一架原木色的华丽平台钢琴边,话声适中得刚好让全场听得分明;
而她身边的一位仆佣则捧着一把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看便知所费不赀的古老小提琴。
“太好了!”
“好主意!”
“今晚真有耳福。”
在凯萨琳这措手不及的一招后,人群中开始凝聚叫好声,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柯子瞻再不情愿也终究被拱上前去。
在众人的掌声平息后,已然就定位的柯子瞻与凯萨琳缓缓地奏出如天籁般优美婉约的乐音。
众人渐渐如癡如醉,现场的情绪紧锁在两人的乐章起伏间。
宇洁躲在角落心惊地看着这一幕,高吊的水晶灯渲染着柯子瞻顶上的黑亮,和凯萨琳精心梳制的金色卷发;与钢琴相映典雅柔美的凯萨琳,是挺拔修长的柯子瞻旁最相衬的画景。如神话般的人儿,合奏着凡人不可及的乐章;宇洁突然悄悄地溜出了游戏间,直奔大门。再待下去,她怕自己再也忍受不了喉头那股强烈的苦涩,会无法自制地大喊出声,打断他们。
“毕,你现在来接我……”接过了管家手上的外套,宇洁迈着蹒跚的步伐走出大门,随即拿出了随身行动电话。
她的声音显得衰弱而无力,而夜空中的星子也彷彿隐没了……???
“宇洁……你睡了吗?”门外,传来柯子瞻的声音。但宇洁瘫在床上动也不动,眼神空洞;她很安心地任着门上的敲击声不断,她进门时早已将房门上了锁。“宇洁……”
不一会儿,门外的人好像是相信了她已入睡,便放弃了叫唤,随之而来的是远去的脚步声。
听着这样的声音,宇洁的眼眶不禁含泪。
回程的途中,她不断地安慰自己;这不过是柯子瞻生活中的冰山一角,只要他俩愿意,避免这种场合是绝对可能的。没有必要将事情看得太严重。
但她回到柯家,在手提包中发现了一封字迹娟秀,有着精致粉彩的便签后,她深知其实根基薄弱、那只能安慰自己的说法便溃决了。
宇洁小姐:明日下午三点,吾愿与您于萨佛依饭店之中庭共进午茶,如依时赴约,吾乐意做一浅谈。
凯萨琳﹒J﹒卫伯斯特笔看来,字条是在她消失的那段时间匆匆写就,再让管家悄悄地塞入她交托衣帽间的手提包中。
宇洁翻了个身,将头埋在枕头之下。天啊!这些人连宣战都得这么烦人、这么自命不凡吗?
她突然湧上一股没来由的火气,将字条捏了个稀烂,砸往柯子瞻适才敲响过的房门,都是同样装腔作势的无聊傢伙!
“我才不稀罕!”宇洁咬牙切齿地怒瞪着房门,话说得斩钉截铁。
可是心中那股强烈的挫折感又是从何而来呢?
发现自己竟对着一片木头在发脾气的宇洁,回过神后忍不住苦笑起来。她一定是得了失心疯。
佯作忙碌地换衣盥洗、整理床舖,决定睡个好觉来振作精神——她可是“28舍”中最天不怕地不怕的“白虎”!所以明天一觉醒来,她又会是快快乐乐的宇二小姐。
现在会反常,一定是晚上吃太撑了……可是头才一沾枕,被舒适布料包围住的宇洁,却被一股强烈的情绪惹得缩在被窝里痛哭失声。
第九章
“你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从昨晚一个人偷偷跑回来之后就一直刻意在逃避我?”午饭后,柯子瞻终于在母亲最心爱的温室里“堵”到了一整个上午都对他不假辞色的宇洁。“如果你对昨天的宴会有任何的不满,至少也别拿我出气。”
柯子瞻的声调中微透着不满,他昨晚一结束了合奏,便急急地找寻已消失在他视界内好一阵子的宇洁。但随着卫伯斯特家总管而来的讯息,让他原本就低迷的心情中还多了些着急,还好在他匆匆返抵家门后,自家的总管达斯丁报告了让他暂时心安的答案。
——也许是不习惯这样的宴会,所以累了,便先回家休息。
虽然他并不真的认为宇洁如此大而化之至此……但他仍相信了这个理由。
可是,从今天一早到现在的情况,摆明了他昨晚的想法真的是自欺欺人。
“我没拿你出气。”被“堵”到的宇洁看清了无可回避的状况,便干脆睁亮了满是不在乎神气的双眸迎视柯子瞻。
好傢伙!连生气都还能保持美好的风范!
看着显然火气不比她小、但风度却比她好十倍以上的柯子瞻,宇洁露出了略微苦涩的微笑。
“是吗?那么你昨晚为何突然就发起脾气?突然不告而别?今天一整个上午都躲着我?”柯子瞻的眉头越蹙越紧。
如果他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惹怒了一个女人,他不会傻得高呼“不知者无罪”这种专为没责任感的胆小表所准备的蹙脚理由,想惩罚他好歹也给个理由好让他日后改过自新吧?
“私人理由,不便奉告。”宇洁佯装神秘的笑了笑,转身假意地浏览起柯母精心培育的满室烂漫花草。
“你等等……”这是什么解释?柯子瞻觉得自己的耐性正受到有史以来最严重的挑战——连凯萨琳都没让他觉得这么棘手过!“听着,我真的不知道为了什么,让你对我在短短一晚之内就完全变了个态度;如果你还在气头上,那么我请你快点冷静下来,我是如此地重视你和我们之间的感情,不希望有任何的事情不清不楚地挡在我们之间,使感情变质;所以,请你明白地说出使你失常的理由,要真有什么你无法解决的问题,我们可以一起解决,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