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在他的安排下,她认识了郝朔,继而嫁入了王府,她的心才稍稍地安定下来。
玉闾,她不明白他心中所思所想些什么,只是如此的兄妹之情就好了。
最终,玉闾也没能见到郝朔,她送他至府门外。离去时,他突然紧紧地抱着她,那双有力的双手箍得她身子发疼,她知道他是心中烦闷了,矛盾吞噬着他往日的嬉笑悠闲。
大哥,他却只是她的大哥
看着远去的软轿,她在心底轻轻地呼唤着,那离去的似乎是她曾引以为傲的兄妹之情。自从她嫁入王府以来,她便不曾与他见过面,好似,他一直在回避着她一般,将她嫁出去也似乎是要急急地将她推出视线一样,她一直都有所察觉,只是也一直都没有细细推敲罢了。
房中,郝朔刚从药房出来,见到她,便问:“听说刚才玉闾来了?”
“刚刚离去,大哥说不是急事,日后见面再谈。”
郝朔点点头,看着她意有所指,道:“我倒是从未见过如此疼爱妹妹的兄长,你们兄妹之间的感情实在让我羡慕。”
玉簪心头一颤,抬眼静静地回望他。
郝朔亦看着她,笑道:“我也有不少兄弟姐妹,只是都不曾像你和玉闾这般亲密。”他貌似平静,脸上也是温温和和的。
是啊,放眼全觅城,大概也就只有她与玉闾这对兄妹可以如此和谐地相处了。
他朝她伸出一只手。她立在原地,看着那只伸向她的掌心,不是男人的宽厚有力而是独有的细致出尘,白皙的掌心可以清晰地看出一条条的纹路走向,若是这些纹路能看出一个人心底的思想,她一定会立刻上前好好地研究一番,这个男人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
“碧儿,怎么了?”迟迟等不到她,他出声问道。
她抬眸看他,然后径自走上前去,一手搭上他的掌心,另一只手抚上他略显单薄的肩,轻轻地叹息道:“不累吗?”
他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料到她会问这一句,或者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平静。许久后,他才笑了起来,声音缥缈得令人抓不住:“现在还不是累的时候。”
她收回握在他掌心的手,搭上他的肩膀,两只手不轻不重地按揉着,“既然不能歇息,最起码可以放松一下。”
他的身子有些僵硬,在她的按揉下慢慢地放松下来,从前头传来他的声音,很轻,很轻的声音:“碧儿,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声音很美?”
“没有。”从来只有夸赞她美貌的。
他笑了起来,肩膀瑟瑟抖动,“是啊,你的美貌吸引了他们的眼睛从而忘记了原本就存在着的很多东西。”
“那些是要用心体会的,而心却不是每个人都懂得如何使用。”她慢慢补上一句,惹来他的再次沉默。
“用心体会”他喃喃重复,随后轻微地点着头,道:“又有多少人懂得用心去看呢。”
他的口吻多是感叹,玉簪知道他心头自然也是有苦楚的,外头将他的事情传得绘声绘色,这样一个复杂的男子,身后藏着什么都是不叫人知道的。
她心疼他,却又不知如何帮助他,朝廷的事情她常常是过耳的风,不作停留。他和玉闾在做些什么,她也从不打听,她只知道在这个府邸,她做好一个妻子就好了。
如意张罗着下人布置晚膳,他拉着她入席。桌面上是简单的四道菜色,荤素搭配,两个人吃倒也正好。
王府的厨子是从宫里调来的,皇后担心自己病弱的儿子在饮食上出了差池,便特地让御厨住进了王府,所以六王爷府上的膳食向来精致,不求美味大餐,只要色香味俱全,看着舒服,用着畅心即可。
用餐时,他没有放开她的手,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她面前,道:“张嘴。”
她一怔,最后羞红了脸。
他笑道:“莫非是想自己用?”他示意地微微抬起他们相握在一起的双手,“看来是要用左手了。”说着,将筷子转移了方向送进了自己嘴里。
她怔在那里,迟迟回不了神,那顿饭终究还是让他喂着用完了。夜里,她红着脸躺在他的怀中,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没有松开过。
第八章探望祖母
祖母的院落是经过了能工巧匠之手的,大气简约的布置更体现了祖母身为长公主的尊贵身份。
祖母在佛堂里诵经,没有出来,她立在门外,静静地听着从里头传来的木鱼声响,“咚咚”声听着格外宁静。
直到祖母敲累了,声音落下了之后,她才敲门进去,祖母早有料到,只是向她伸出一只手来,示意她上前搀扶。
她急忙上前,握上祖母的手的刹那想起了自己及笄那日祖母也是将自己的手伸向她,她想起了她年少时的岁月,那里有稚女敕,还有对姚可的情意。
“怎么想到回来?”祖母坐在躺椅上,半瞌着眼睛。
她蹲子,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猫,趴伏在她腿上,“大哥昨日来,教育碧儿不可忘本。”
祖母微微地笑了几声,随后又一声叹息:“你那个大哥啊,真不知该怎么说他。”
“大哥一向安排妥当,您不必担心。”
“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她知道祖母的担忧不是没道理的,玉闾从小被人高高地捧起,天之骄子总是过分自信与高傲的。
“你大哥的侍妾前阵子有喜了。”
“哦?那是件好事。”玉闾未曾娶亲只是纳了几房姬妾,如今二十有四了还不见有动静。
“只可惜了那个孩子与这个家无缘呐”祖母又是一声叹息。
她静默下来,明白那个孩子一定是掉了,“您老人家不必担心,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的事急不来。”
祖母摇着头,“是玉闾不要。”
“大哥?”
“是他不要啊,谁能管得住。”祖母突然话题一转,看向她,“你也嫁去大半年了,肚子怎么也没有一点消息?”
她低头红了脸,只是重复着:“孩子的事急不来。”
祖母看着她,半瞌的眼睛矇矇眬眬的,看不清里头翻涌的是些什么东西,半晌才说道:“希望郝朔不要同玉闾一样才好。”
她怔了怔,明白祖母话中的意思,迟疑了一下,她从衣襟中拿出一枚玉簪子,那是沁妃送她的贺礼。
看见簪子,祖母半瞌的眼睛完全闭上了,房中安静得只剩下祖孙两人的呼吸声。许久,祖母才出声问她:“知道我当年为什么送你小泵这个吗?”
她摇头,“祖母深虑,孙儿猜不透。”
她却轻轻地笑了,“什么深虑不深虑的,当年只不过是随性便送出去了,就不知沁妃是怎么考虑这层的。”随后又道:“按照习俗,小泵子出嫁是由嫂嫂送嫁以示尊荣。你母亲跟着送嫁队伍出去的时候,我也偷偷地跟着去了。当年站在宫墙外头看着宫墙里头,才恍然察觉时光飞逝,我早已不是当年从这座宫墙里出来的少女了,而墙里头的老父亲也已经不在了,感伤间才拔下了头上的簪子送给了她,那是我少女时先皇所赠之物,先皇疼我极深极深的”
祖母的话语悲凉而脆弱,她深陷在自己的回忆中,一双苍老的手紧紧地握着白玉簪子,紧得就连青筋似乎都要从褶皱的皮肤中暴露出来。
“现在想来,那时只是单纯地想将自己的青春留住了,只是单纯地这么想罢了。人呐,哪能总是想得太多呢,总也是要歇歇的。”
祖母的话语残留在脑中,挥之不去,很多事情总是要到最后才能想明白,争来争去,争到了最后,眼睛一闭不也是黄土一堆嘛,有时候人争的不是个结果只是一个过程,在过程里体会自己的成功,很多时候只是因为这样罢了,只是辛苦了他周遭的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