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现在能这样心平气和地和苏千雪在一起,已是雅量了。
尚江一怔,还是无法说服他吗?咬牙再说:“范姜兄,你这样何苦,彼此都不会幸福,只剩下百般的折磨……”
“尚江兄。”他平静道,“苏千雪现在是我妻子。”
这句话很轻淡,却也意味悠远。
“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他知道好友的心思,但对方更应该明白他不点破的原因是还顾念兄弟的情谊。
尚江久久说不出话来。
“相爷!”总管慌慌张张地跑来,连作辑都忘记了,“夫人……夫人……路上遇刺,小清……已……已经赶去……”
气喘吁吁地说完,他就有些腿软了。
范姜轲脸色一沉,“什么?”
她去茶院寺烧香,走的是朝东的那条街。
不由分说地,他就疾步而去,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个尚江。
尚江这才回悟过来,看着那个匆忙离去的背影,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低声一叹,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机会。
范姜轲赶到的时候,苏千雪已经月兑险,靠在轿子边。
她的衣裳因为打斗而有些凌乱,发丝已经全乱了,脸上还有一丝血迹。
他心里一惊,跳下马,朝她走去,“怎么回事?”手指已经抚上她的脸。
她淡然一笑,撇开脸去,“没事,劳范姜夫君忧心了。”
手臂被他另外一只手握住,隐隐作疼,终究忍不住轻逸了声。
他察觉手心暖暖的,有点稠,一看竟然是血。眼底不禁烧起一片火,“该死的,这还叫没事吗?”他真是被她的淡定气昏了头。
小清小雅也愣住了,头一次见到相爷在众人面前不顾形象。
“小雅当时都干什么去了?”他怒斥一声,不顾她的意愿就打横抱起她上马。
“呃……”苏千雪惊讶地瞪了眼,重心不稳只好抓紧了他的衣袖,“我脚没受伤……”
“坐好,回府快一点。”他的目光只向着前方,策马而去。
小清扶起受伤的小雅,担忧地问:“替小姐挡了一剑,很痛吧?”她们虽然跟随小姐多年,也会些武功,但第一次作战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没关系,只要小姐没事就好。”那一刻迎面而来的剑就要刺入轿内,她机智地伸手一挡,剑刺过她的手臂划上了小姐的手,但是小清刚来已经看过小姐只是手腕有些伤,不碍事。
但又需要多日的调理了。
“快点回去,让大夫看看你的伤。”小清扶着小雅,心里在想,如果当时她在场就好了。比起小雅三脚猫的功夫,她是厉害多了。
但是小姐与人无冤无仇,怎么会有人要刺伤小姐呢?看那样子似乎想要夺她性命。
小清让总管扶着小雅回府,自己再在原地寻找遗留的线索。
……
苏千雪依偎在范姜轲的怀里,风大而睁不开眼。
她把脸朝里面侧了侧,才闻着他那淡淡的香味。
很是令人安心。
不知小雅的伤如何了?
她这个只是小伤而已,只因为她原本就身子骨弱,经不起受伤才会让脸色看起来是那么的苍白,手会那么的疼痛。那些血还是她紧张小雅留下的。
况且他没必要严重到请来御医的地步吧?
“她没事吧?”范姜轲站在床头问御医。
这是皇上的御用御医程大人,他居然把这个御医中的老大给请过来,实在是……
程大人模模胡须,沉吟道:“此伤无大碍,没有伤及经脉,只是擦破了些皮肉。但……”他欲言又止,看了眼静若无潭的女子,“夫人,你该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吧?”
苏千雪坐着,微微一笑。
她当然知道,她是一个跟着阎王心情走的人。
若是哪日阎王不高兴了,她便也要跟着走了。
所以……她希望在有生之年,尽可能地让自己关心的人找到幸福。
说她任性也好,自私也罢,她只爱自己的家人。
“这是什么意思?”范姜轲低沉着问。
他们之间又在打什么哑谜吗?
程大人低低叹气,“相爷有所不知,夫人体寒,若不是这几年来环境清幽让她精心养身子,配上那些上等的药材,她的身子只会日益坏下去。”
也难为了国舅府对她的精心照顾。
“父亲大人在世的时候,也请来不少的大夫给我看过,我自知身子骨天生柔弱,不怨天地,得过一时算一时吧。”她笑,笑容里泛着的是几不可闻的寂寞。
那些养病的岁月里,只有她一个人单独地依靠在小筑里,看着远处茂盛的竹林,耳边依稀听见父亲大人的祈求:“愿上苍怜我竹儿,让她健健康康地成长,无病无痛,如竹般刚毅。”
她的小名,便是那样得来的。
她不怨众人不来看她,也不愿父亲兄长离她远去,她知道那不是抛弃,而是为了让她断去七情六欲,只留她一个清静的世界。
“程大人,可有根治的方法?”范姜轲的脸色已是很难看。
苏千雪浅浅抿唇一笑,他一定气恼死了自己娶了一个病表吧。
“调理得当夫人也无大碍,但若想像正常人那般……”程大人又开始模胡须了。
小清站在身边很想敲他的头,他会有办法吗?这么吞吞吐吐,讨厌死了。
程大人仿佛受到小清杀人似的目光,身子颤了一下,“办法是有的,只是很难。”
“此话怎讲?”范姜轲问,语调清冷,仿若只是一般小事。
“若要根治,则须银莲雪、百花蕊和八宝珠研磨成粉,煎熬三个时辰,冷却在寒雪里三七二十一天饮用才可痊愈。”银莲雪是东野国的特产自然是有的,百花蕊是南宫去年进贡献给东野,后转赐予皇后的,都可以得到。
但是八宝珠……只有北堂国君才有。
他……会给吗?
范姜轲沉思。
小清送了程大人离去,苏千雪依旧靠在床头,轻淡的笑容还在脸上,“范姜夫君不必多虑,若他日我死了,你可以再娶。皇上那边也能理解的。”
“胡说。”他气急败坏地低喝,眼里的目光是她看不懂的复杂。
她撇撇嘴,“其实这事也只不过是生老病死的一个常理而已,范姜夫君也别太挂心了。”
“谁说我挂心了?”他冷冷道。
哦,是啊。他只是在生气娶了一个不爱的女子已经很委屈了,怎会还是个病表?心里怄气吧。
她也不想在此事上多说什么,忽地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我去茶院寺祈福边关之战能打赢却出了这么个意外,你说表哥会不会……”
“胡闹,现在你不是好好的吗?”他道,语气依旧清冷。
她点点头,也对。
从怀里模出一个平安符递给他,“这个给你。小沙弥给的,说是可以保平安。”这一次遇刺而无大碍,或许也有它的功劳。
“自己留着吧。”他平静道。
她模出另外一个,笑了笑,“我还有一个。”说着,便把平安符塞入了他手里,“范姜夫君处理国事,日理万机实属辛苦,也难保不会得罪小人。有个平安符也保个安心。”
他望着她的脸,她的眼神真诚而明丽,像是雨后的冬色,清然一片澄净。
“那就多谢夫人了。”
他出了房门,转而问小清:“小雅没事吧?”回府后,他也知道了来龙去脉,更是给小雅也请来了大夫。
小清微微一愣,“呃……嗯,没事了。”
“总管,让厨房多炖点药膳,也给小雅送去一份吧。”他冷声地说完,离去。
总管和小清皆是一愣。
他……这是什么意思?感谢小雅的护主之恩?
但他不是不在乎苏千雪吗?如果她遇到意外死了,不是更称了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