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人往喧闹的机场,她彷佛可以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而她非常清楚,这次她必须花费许多时间才能将破碎的心补缀完整,但终究还是会留下难看的疤痕,一道在记忆里难以忽略的伤。
在这样的时刻,舒柏昀最不想在机场遇到的人就是易洛施,不幸的是,偏偏她遇到了。
早先,易洛施和简昕在机场相遇,两人闲聊之后才发现都要飞往巴黎,简昕是该班机的副驾驶,至于易洛施,则是要去试穿订做的范伦铁诺高级订制礼服。
在候机室里,他们看见舒柏昀独自坐在椅子上。舒柏昀正在发呆,她端坐着的姿势是如此静谧,简直像一幅没有声音的画。简昕直觉不要去打扰她的独处,易洛施却是毫不顾忌的走上前去。
“这么巧在机场遇到妳。”易洛施说。
“咦?”舒柏昀愣了一下,看着易洛施和简昕,讶异地问:“你们也要出国?”
“我要去巴黎试穿结婚礼服,是范伦铁诺的高级订制服。”易洛施墨黑浓密的睫毛搧了搧,眼神锐利的看着她。“妳呢?”
“我要去加州参加研讨会。”舒柏昀回答,然而她内心那个理性的部分又开始谴责起来。当易洛施说要去试穿结婚礼服,妳至少应该保持礼貌向她说声恭喜,可是妳却说不出口,因为妳完全丧失了荣誉感,沉沦在没有理智的里。
“那么妳怎么在三天之内搬家?”易洛施实际地问,她担心的还是华厦是否能清空的问题。
“妳不用担心,我已经委托搬家公司和我的朋友帮忙。”舒柏昀微笑,却笑得有点勉强,她甚至无法直视易洛施的目光。
察觉舒柏昀在闪躲,她紧张不安得就像是一个在等待受罚的好学生。简昕轮流观察岑子黎前后任未婚妻,感到有趣──易洛施正在攻击舒柏昀,就像女人经常喜欢在女人面前表达自己占据优势,而舒柏昀却没有反抗,她直接认输,甚至流露惭愧的表情。
终于到了可以登机的时间,不必继续面对易洛施,舒柏昀内心吁了一口气,她站起身拉着行李准备登机,却慌乱不安地把护照掉到地上。
舒柏昀正要蹲,简昕先弯下腰替她拾起,还给她的那刻,他瞄到她喉际的肌肤有好几个清晰的吻痕,即使她刻意别上丝巾,还是无法完全遮住。
然后,他们的目光相遇,他好奇且疑惑,而她很悲伤,不安中却又强作镇定,彷佛希望他不要看穿她。
“妳不要放在心上,我认识他很久了,他的冷酷不是针对妳,他对所有女人都是这样,也从来没有对女人认真过。”简昕这么说的用意只是单纯劝她别钻牛角尖,说完,还温暖地对她微笑。
然而他说的话却让舒柏昀更加羞愧。她点头表示理解,随即说:“再见。”转身走向登机门。
想到舒柏昀气势低落,一脸颓丧,易洛施就感到非常无趣,趾高气昂地说:“我不知道他曾经看上她哪一点。”
有趣的是,这句话很熟悉,好像听岑子黎说过,简昕没有回答易洛施,倒是流露出兴味盎然的神情望着舒柏昀离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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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研究室面对淡水河,从落地窗望出去,可以看见观音山静谧之姿。
秋天的气息弥漫在淡水小镇的老街上,古朴临河的老榕树下有着黄昏时分散步的情侣,和乘凉聊天的老人、妇人。
舒柏昀和巫心宁在靠河的咖啡馆阳台上欣赏风景,这是舒柏昀换新工作之后,巫心宁第一次来这里找她。
舒柏昀向巫心宁解说自己目前的工作,她再也不必处在人满为患的大医院看诊,没听完病人的倾诉就立刻开药给他们;重要的是,她待在研究单位可以参与一些特别的案例。
“有个男人遗忘了所有有关他妻子的记忆。”
“呃,他是选择性失忆吗?”巫心宁疑惑地问。
“不是。他的大脑受到严重的创伤,破坏了大脑内的海马回记忆体,那是短期记忆变成长期记忆的关键储存所。这个创伤让他忘掉了大概三年内的所有记忆。刚好,他认识妻子就在三年前,结婚则是一年前发生的事,这些细节他全部都忘了。”
舒柏昀细心的解释,喝了口冰拿铁,她喜欢牛女乃浮在咖啡上浓醇兼带微苦的滋味。
巫心宁喝着熏衣草花茶,笑了笑说: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现代科技进步到可以让人选择性失忆哩。”
“如果有这样的科技,我不会先用在自己身上吗。”舒柏昀开玩笑地说。
“所以,妳还爱着他。”
巫心宁好像在陈述一项事实,而不是疑问。舒柏昀看着不远处被风吹得微现皱褶的河流,黄昏的太阳停留在地平线上,她还记得睡着前他从背后拥抱她的感觉,他的唇温暖地贴在她赤果的后肩肌肤上,如此温柔的拥抱,让她以为,他爱着她。
她没有遇过比他更糟糕的男人,下床的速度快到让人无法置信。
“对。但这没办法改变任何事,他依旧是个混帐。”
“也许他临时有什么急事、不得已的苦衷,妳应该找他问清楚,而不是搬家、换工作、换掉手机号码。”巫心宁猜测地说:“也许他在找妳,而妳完全不知情。”
“就算是这样,有任何意义吗?”舒柏昀理智地说:“或许妳没有看这个月的时尚杂志,新娘要穿范伦铁诺的高级订制礼服,岑子黎选了亚曼尼西装,而我母亲打电话给我,告诉我说:多可惜,妳竟然错过范伦铁诺,妳至少应该先结婚之后再离婚也不迟。
“而他们要结婚的事连我父亲都知道,打电话来对我说抱歉,说他不知道自己的财务状况会影响到我的婚事,我得安慰他说没关系,我们本来就不适合。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们要结婚,而妳竟然要我去找他问清楚。男人上床和结婚的对象不一样,这又不是什么奇怪的新闻,我才不会去找他问清楚,以免自取其辱。”
“妳何必把自己说得这么难听?”巫心宁看着她一脸自我谴责的模样。
“我只是提醒自己不要再犯错。”为了平息内心莫名的怒气,舒柏昀缓缓深呼吸。
“这又不是考试,没人会给妳打分数,何必对自己这么严格?”巫心宁笑了笑说。
“说得好。那么,怎么不用在妳自己身上?我上次去店里找妳,看到一个大学生痴痴站在玻璃窗外。”舒柏昀说的大学生就是蔡钧彦,巫心宁已分手的男友。
“如果有机会,我会不给他吗?”巫心宁失落地说。强打起精神,她从皮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和一个封妥的信封。“我决定接受手术。还有,我需要妳帮我忙。”
“什么时候决定的?”舒柏昀严肃起来,困惑地问。
“事实上,是在不久之前,安德烈医师说肿瘤压迫了我的视神经,我的视力一直在退化,若情况继续恶化下去,我会严重到完全失明,而且我会痛到必须靠注射吗啡才能止痛。”
“所以,妳要我……”舒柏昀看着桌上的信和牛皮纸袋,关心地问。
“我不想增加他们的心理负担,万一手术失败,我要妳把牛皮纸袋交给我爸妈,里面有存折、印鉴,还有店里的设备、仪器和资产的相关文件;至于这封信,请帮我转交给蔡钧彦。”
巫心宁有条不紊地交代后事,舒柏昀脸上流露出担忧,但她知道这件事对巫心宁来说很重要,她不想让巫心宁还要担心这些琐事,于是爽朗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