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这么晚了,有事吗?”姜小路发现仆人,眼底精光尽敛,亲切温和的笑问。
“嗄?”林春楞了楞,眨眨眼,才猛地回过神来。“啊,是的,布行和米行的管事在大厅,说是有事要向二庄主报告。”
他蹙眉,“这么晚了,事情很重要吗?”
“这……刘管事和张管事倒没这么说。”
“我知道了,你去转告两位管事稍待片刻,我和叔叔晚点会过去。”他微笑的吩咐。
“是的,小少爷。”林春领命退下,心头仍有些忐忑,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看来,他真的是看错了,小少爷还是那个亲切温和又善良的小少爷。
微笑的目送仆人离开,姜小路心里微微一叹。啧!麻烦还真多。
视线望了澡堂的方向,随即举步走去。
司徒烈将全身刷洗干净之后,跨进大大的浴池,靠着浴池边闭目养神,纾解满心的烦躁郁气。
真是可恶,那个小表明明知道他最厌恶让女人近身,却还故意这么做,难道他真的太纵容他了吗?
澡堂的入口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他知道是姜小路,因为这个地方是他的禁地,除了姜小路敢堂而皇之的进来之外,即便是负责打扫的仆人也只会在固定的时间进来打扫,其它人不可能这么大胆敢侵入。
“不要碰我。”司徒烈眼未睁,可是却在姜小路碰触到他靠在浴池边的头之前,便冷冷的出声警告。
姜小路的手僵在半空中,微微一笑,缩回手,月兑下鞋袜,卷起裤管,在浴池边坐下,双脚轻轻的踢着温热的池水。
“叔叔在生我的气啊?”他明知故问。
司徒烈沉默。他当然在生他的气,所以才不想理他,也不想看见他,免得遏止不了自己的冲动,伸手掐死他。
“我向你道歉,叔叔,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他软言相求,语调充满了忏悔。
司徒烈还是不说话。
“叔叔……我真的很抱歉,原谅我好吗?”姜小路试探性的伸手轻轻碰他的肩,没有拒绝。他忍不住扬起嘴角,伸手拂过司徒烈的发,将他额前的湿发向后拨,用五指梳着他的湿发,像以往一样,轻轻的按摩着他的头皮。“如果不是叔叔在我面前大力称赞牡丹姑娘,我也不至于误会叔叔喜欢人家,然后为了叔叔,做出那种事,不是吗?”
司徒烈咬牙,抬手挥开他的手,脚一踢,游到浴池的另一边,转过身与他遥遥相望。
“说到底,这还是我的错喽?”司徒烈瞪着他。他就知道,早就猜到是这个原因了。
糟糕,说错话了。
“叔叔,我不是这个意思。”姜小路在心里一叹。“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自以为是,你放心,以后我绝对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这种事不会做,下次总会换别的事来惹我。”司徒烈冷沉的说:“小路,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也已经十七岁,不再是小孩子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心里应该有数,难道你以为我会无限度的容忍你吗?”
姜小路心下一惊,望着他冷然的表情和眼神,一会儿后徐徐一叹。
“我真的很抱歉,叔叔。”他知道,他踩到叔叔的底线了。
“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我还不准备原谅你。”司徒烈从另一边爬上浴池,精壮结实又修长的果身毫不避讳的走到一旁的架子,拿下长袍披上。
“叔叔。”姜小路挡住要离去的司徒烈。
司徒烈停下,冷漠的垂眼望着他,沉默的等着。
姜小路张了张口,看着他愈形冷淡的表情,眼神闪过一丝阴郁,随即隐匿。
“既然你这么生气,连看都不想看到我,我想我还是离开醉阳山庄好了,免得留在这里碍了你的眼,老是惹你生气,而且……这里毕竟不是我的家。”
司徒烈微瞇眼。这个小表竟然胆敢对他说这种话!
他是反过来在责怪他吗?因为这里不是他的家,所以才不能让他为非作歹?!如果他有把他当家人,就要放任他胡作非为?忍耐他无止境的作弄?!
司徒烈冷冷的瞪着他,最后一咬牙,冷哼一声,“随便你!”说完,便甩袖离去。
姜小路默默的望着叔叔的背影。啧!反效果,看来这次真的惹火他了。
无奈的耸耸肩。算了,反正他回仙暇山的时间也快到了,就提早回去也没关系,给叔叔几天的时间消消气,等他回来的时候就没事啦!
哦……应该吧!
“叔叔!”突然想到两位管事还在大厅等着,他赶紧追了上去。
司徒烈停下脚步,不过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只是沉默的等着。
“叔叔,布行的刘管事和米行的张管事在大厅候着。”
司徒烈沉默的转了个方向,往大厅走去。
“等一下。”姜小路赶紧拦住他。“你不用回房换件衣裳吗?”叔叔这种模样,怎么可以让外人看见?
司徒烈蹙眉横睨了他一眼,不过还是再次转方向,走向自己的卧寝。
他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司徒烈坐在椅子上,一张冷脸比外头的冰雪更酷寒,抿紧的唇瓣显示出他极度不悦。
对于自己满肚子的火,他不是没有疑惑的,除了小表的得寸进尺之外,是不是还有其它原因呢?要不然,七年来早已习惯小表偶尔心血来潮的恶整,为什么这次会气得不想原谅他?
不原谅他……难道就这样让他离开?
司徒烈的样子让两位管事在这种寒冷的夜里,紧张得浑身冒冷汗,不住的在心里揣测,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或者是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二庄主休息,所以惹他不高兴了?
姜小路见叔叔久久没有反应,在心里无奈的一叹,只得代为开口。
“张管事,今年稻米歉收,米价本来就会涨,咱们米行的价格,还是官府公定的,蚕丝也是一样,连着两年养蚕的状况欠佳,死了大半,今年蚕丝的价钱比去年涨得更凶,咱们醉阳山庄还是业界中涨幅最低的,若涂老爷无法接受的话,就请他另寻管道,要醉阳山庄以过去的低价将大半的货物批给他,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小的知道,可是……”两位管事面带难色。
“可是什么?这种小事,不像两位管事所无法解决的。”
“是这样的,小少爷,因为涂老爷态度强硬,与过去不甚相同,小的觉得古怪,所以才过来向二庄主报告。”
“态度强硬?”司徒烈终于开口。“涂进化说了什么吗?”
“涂老爷只说,劝我们还是乖乖卖给他,免得后悔莫及。”
姜小路在叔叔身旁坐下,靠近他低声道:“这语气,怎么跟地痞流氓一个样,过去只觉得涂进化嚣张势利了些,倒不知他原来是个土匪了。”
“刘管事、张管事,你们就照小少爷说的回复涂老爷,醉阳山庄不做赔本生意,再说,米粮蚕丝存货已稍嫌不足,更毋需削价贩卖,另外,这几日多留意一点,各个仓库多派几个人手看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立刻差人过来通报,知道吗?”司徒烈吩咐。
“是。”两位管事恭敬的一揖,离开了。
司徒烈沉吟了一会儿,才转向侄儿。
“小路,你上个月才与涂进化有过接触,可有察觉什么不对劲?”
“这倒是没有,与过去一般嚣张势力……唉,等等,我想起来了。”他一击掌。“当时与涂进化周旋到一半,他的仆人突然进来,对他耳语了一阵,之后他脸色大变,便匆匆结束那次的商谈,赶去三楼的包厢。不过因为那里非常隐密,加上我对涂进化的事也没啥兴趣,就没上去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