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飞掠,她在蒙咙中看到所谓与皮肉纠缠至死的面巾忽然飞扬起来,出乎意料的,没有丑陋疤痕,蒙面下的肌肤光洁如玉……
据说淮安王府无故起了大火,乔溪澈险些葬身火海。
然而,宫里却全无动静,万俟侯依旧抱着郦姬夜夜寻欢,没有出宫亲自探望,甚至没问过一句关于乔溪澈的伤势。
宝亲王彻底放心了,他终于可以相信,万俟侯真的已把那个女人给遗忘了。
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得多。他打探到,上次万俟侯之所以能在朝堂上一呼百诺,全亏了乔溪澈那丫头发动她父亲旧部相助,此刻那丫头一走,万俟侯就如同失去臂膀。
不久的将来,无论是陈文敏或者郦姬,或者哪个他安排的女子得到万俟侯的信任,打探到东楚盛产珍珠的秘密,他便可高枕无忧。
其实他也如南涵一样,一直猜测东楚定有个产珠的秘密所在,否则国库不会无故充实。可叹他生为皇子,却无缘得知皇室的秘密,一想到这点,他便气塞心扉。
这下好了,秘密不久就可昭然,他再利用与南涵协议,地下掌控东楚,所谓的皇位粗只剩下一个空壳,坐不坐都无所谓了。
想到这里,他舒心地笑了起来。
他的爱妾眉娘,这时缓缓踱到他身边,小肮微微隆起,似乎已有身孕,只听她娇媚道:“王爷,何事如此高兴?
“想到咱们的皇子就要出世,能不高兴吗?”一把搂着爱妾坐到膝上,他更为得意。
“王爷高兴,贱妾却在伤心。”眉娘嘟嘴道。
“怎么,有何难过之事?”
“咱们的孩子真能当上堂堂正正的世子吗?王爷不怕家中悍妻?”
“哼,那婆娘,”宝亲王讽笑道:“看我不休了她!”
“她可是西唐郡主啊,王爷真敢?”
“不久之后,整个东楚都将归我来掌控,再加南涵暗中支持。我会怕他西唐?”宝亲王高声道:“我第一个要废的,就是西唐郡主!”
“你要废谁?”
话未落音,忽闻一个妇人冷冷道。
眉娘一骇,骤然弹跳起来,直视大门处,不知哪里来了一名华贵美妇,满面阴森地踱了进来。
宝亲王一见到她,如遇鬼魅,马上弹起身子,瞪大双眸。
“你……”他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没错,这妇人便是他的正妻一一西唐郡主。
“想问我是如何寻到这儿的?”她粉面含威,“很简单,是你亲侄儿带我来的,听说你曾带他来这别院做客?真是作茧自缚!”
宝亲王又是一惊,因为,他看到妻子身后,赫然跟着万俟侯。
“皇叔,”万俟侯盈盈而笑,手中握着一册密卷,悠然展开,“瞧瞧这是什么?”
“这……”宝亲王望之大骇,“你……你从哪里弄到的?”
“皇叔的书房,是皇婶交给我的。”万俟侯望一眼西唐郡主。
“这是你与南涵帝的密信,忘了?”西唐郡主淡淡道:“就凭这便可以治你通邦叛国之罪。”
“你这歹毒的妇人!”宝亲王气急大骂,“要了丈夫的命,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是宁可丈夫死了,也不能让他背叛我!”西唐郡主看一眼眉娘的肚子,“你在外面有了祸根孽胎,想要我的性命,把这狐狸精扶正,你以为我不知道?真是对不住,我只有先下手为强了!”
宝亲王霎时无言以对,一旁的眉娘则瑟瑟发抖。
“你早知道了?”良久,宝亲王方恢复言语能力,盯着万俟侯,“这一切都是你谋划好的吧?”
呵,还以为自己胜利在望,孰知,却是落入圈套,空欢喜一场。
他果然小觑了万俟侯,以为他仍是乳臭未干的少年,怎知雏鹰早已展开翅膀,将他耍得团团转。
“既然你早知道了,为何不让本王死个痛快,偏要演这一出戏?”他还真佩服这小子的耐心,连自己的心上人都可以蒙在鼓里。
“因为之前我没有证据。”万俟侯凝眉道,“我也不愿意相信,皇叔你真会通敌叛国一一我一直想给你一次改过的机会。”
可惜,让他失望了。权力的足以使人迷失本性,丧失亲情。
“溪澈被劫之事,是皇叔你谋划的吧?”万俟侯又道:“本来,我以为你我只是政见不合,还未料到你与南涵通邦,直到那次,我才开始怀疑。”
离间他与溪澈的感清,谁是最大的受益者?一开始,他想到了陈文敏。可陈文敏身为异邦女子,身处宫中,孤立无援,不太可能实施那样的计划。他忆起,前往送子观音庙是宝亲王的提议,而溪澈被劫之时,又是宝亲王成功引开他的视线,这让人狐疑。
“直到我寻得证人,才完全肯定,一切是皇叔谋划。”万俟侯接着说。
“证人?谁?”
“那庵中住持。”他答道:“她说自己根本不认识什么炯明安,却认识皇叔你。你曾捐赠万金替她修建庵堂,她自然对你唯命是从。那天,她故意离开,让你派去的人可对溪澈下手。”
“没错,东楚根本没有什么炯明安,那采花大盗的行迹,是本王胡编的!”宝亲王忽然大笑,“可惜圣上你为了演这一出戏,连最心爱的女子都蒙骗了,这会,看你如何跟她解释吧!”
笑声在绝望中激荡,带着失败的叹息,以及胜利的嘲讽。
他有胜利之处吗?大概有的。
至少,他成功离间了那对完美恋人的感情。不能夺得皇位,能够让坐在皇位上的人神伤,这也算小小的成功。
被戳中痛处,万俟侯凝眉不语。溪澈还能原谅他吗?他没有把握。
那一晚,在火光之中,救她的人到底是谁?
乔溪澈至今也不敢肯定,自己在意识蒙胧中看到的是真的,她仍以为,一切,只是自作多情的幻觉。
“溪澈一一”
忽然,传来叩门之声,万侯时风掀帘而人,身后跟着哑奴。
“什么事?”她一见哑奴,便产生异样的感觉,自从大火之后,她就一直刻意回避他,以免自己再次胡思乱想。
所幸哑奴近日也不在府中,据时风说,他回乡探亲去了。
亲?不是说他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吗?哪儿还有亲?
这颠三倒四自相矛盾的说法,益发让她狐疑。
“哑奴从家乡给你带来好东西。”万侯时风笑道,转身看向伫立在门坎处的人,“陕,把东西端进来啊!”
青衣男子依旧默默无言,手捧托盘,缓缓踱到乔溪澈面前。只见托盘上覆着薄纱,看不真切里面藏着什么,只隐约可见是盆栽形状。
第9章(2)
乔溪澈好奇,当即掀开薄纱,愕然的眸子刹那间瞪得老大,半晌之后,朱唇也难以合抿。
蔷薇?
蓝色的、真实的、新鲜的盆栽蔷薇,再也不是绢丝所制,是满含生机,露水沾染的,她仿佛期盼了一世的稀罕花朵。
“这……哪儿来的?”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感到全身都在战粟。
“我种的。”有人低声道。
谁?谁在说话?
她猛地抬眸,只见万侯时风不知何时已掩门而去,屋子里,只剩她与哑奴两个人。
“我种的。”
那声音又重复道,紧接着,比方才更令她激颤的事情发生了一一只见哑奴褪去蒙面,露出一张她久违的俊颜。
万俟侯……她朝思暮想、爱限交织的男子,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比蔷薇更加真实,咫尺之间,可以听见他的呼吸。
“你……”她退后一步。硬咽道:“哑奴在哪?为何要假扮他?”
“没有哑奴。”他欲身近前,对她温柔微笑,“一直都是我,一直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