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本来是拒绝的,只是后来——后来一时情绪上来,就——”李沅毓倒诚实地说了。
“那——你后悔吗?”贺兰智搜寻著李沅毓的眼光。
“我不会丢下这所有的责任。大丈夫一言九鼎。”好个义气深重的一句话。
却让一旁不小心听到的贺兰静情何以堪。
原来——我只是他的责任而已!还是二哥委曲求全去拜托来的!
难怪!!成亲那天,二哥竟然同他道谢!谢他如此牺牲自己来娶个他不要的女人。
二哥啊!二哥——你的好意却让我难堪至极,让我成了一位厚颜无耻的女人,一位卑微可怜的妻子,一位……
难怪——他从不说爱我!他的心早就明明白白地绣上那手绢,而我贺兰静分到的,只是他强颜欢笑,可有可无的感情而已。
“丫头,我不能失去你——”前夜这句话还温热地贴在她的心间,却在一转身就发现,这句话比不上“我爱你好久好久”的万分之一点。
轻得像羽毛,微风一吹就飘到看不见!
掩著心口,贺兰静又悄悄地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的她听著李沅毓开门进房,和衣上床,一时间,她完全没了主张。
一直等到枕边人均匀的打鼾声出现,她才敢让涨满心头的泪倾泻而下。她用力地咬著棉被,不让那痛彻心扉的哭声惊扰到他半分。
就像她的伤心,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就像他的爱,她至死都不会开口向他乞讨!
夜,深了!而她的心,也很凉了。
棒天,甫从镇上采买东西回来的弟兄们,带回了一则令人大为错愕的消息——
“七天前,公主摔下马背,至今还昏迷不醒。”
“真的?!”李沅毓让这则稍息给震惊了,脸色突然刷地成了铁青。
“看样子,慕容氏可能会利用这次机会对咱们海心寨下手了。”贺兰智神色肃穆地说。
“二哥,”李沅毓唤著贺兰智,说:“恐怕我得赶回宫了——”
“公主这次的伤势一定不轻,你快回去看看,也好有个照应。”贺兰智体谅地说著。
“这倒也是,万一慕容氏要有什么举动,你也可以捎个讯给我们。”丁叔插著嘴。
但,这些都不重要!此刻,李沅毓心里只有公主受伤的事情,他真恨不得自己有双翅膀,一振翅就可飞到公主身旁,而今,他不但要小心翼翼闯过湖旁的驻兵,还要带著身手下是很俐落的贺兰静——
“既然决定要走,那阿静赶快去收拾收拾。”贺兰智催促著。
“这——”李沅毓为难地吞吞吐吐了。
“怎么了?”
“这次由于事出突然,再加上这段路很苦,而我打算以日夜兼呈的方式赶到,倘若带著阿静——”
贺兰静不敢看他,只是低著头听他说出心里的话。该来的还是会来.她为自己感到无限悲哀。
“怎么?你不打算带阿静走?那怎么行。”
二哥——求你!求你不要再把我贱价求售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留点尊严让我有活著的支撑点,行吗?
“我只看公主一眼,了解了她的状况,便立刻快马加鞭再回海心寨。”李沅毓是心急如焚。
“那——那要看阿静怎么说?”大家此时才把注意力集中到始终沉默的贺兰静。
“静——”李沅毓这才意识到贺兰静的不对劲。
“你去吧!反正我还想在这儿待些日子。”她连台阶都替他找好了,她不想再予他任何压力。
包何况——没有用——
回到房内,贺兰静一语不发地为他收拾行囊,她知道他的一颗心早已迫不及待地飞向有公主的地方了。
只是,他不得不还故作牵肠挂肚地同她话别一番。而贺兰静贪的,还是他的心回意转。
“静——”他握住她冰凉的手,满是歉意地说:“真抱歉,我——”
“不要!!”贺兰静捂住了他的口,摇著头。
是的,爱或不爱都与抱歉无关!她不要他说,怕是一出口就教她无地自容。
她的爱不低廉,如果他不要,就别勉强带在身边。
“等我,我一定会尽快回来带你走——”
我会等你,尽其一生都会等你回来说爱我!吞下这句欲出口的话,贺兰静含著泪,只轻轻地说:“要回来,就带著你的心一起回来。”
“静——你——”李沅毓有些迷惑。
“我帮你收拾得差不多了。”不愿被他发现她的软弱,她连忙转个身,背对著他,把床上剩下的衣物再塞进包袱。
“静——你还好吧?”他也是依依不舍。
“嗯。”贺兰静低著头,泪如雨下,而正巧不巧,就滴在那块他送的玉佩上。
拾起她方才卸下放在床上的玉佩,她刹那觉得这玉佩已经不再属于她贺兰静了,不!懊说是,她从未曾真正拥有过它!
这块玉佩早就刻上了李芙影的名,只是,她太天真了,天真到没看见,否则,她一定不允许自己掏了心来交换这块别人的玉佩。
别人的玉佩,芙影姊姊的玉佩!
不假思索,贺兰静把拿在手上的玉佩塞进了李沅毓的包袱中,然后再转向他,递上了她亲手收拾好的包袱——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接下包袱的李沅毓,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担心。
“再会——”
一直送他上了小船。只剩黑点的身影依旧令贺兰静动弹不已,仿彿看尽以后,才够她在未来的岁月中慢慢回忆。
她留下了他的身影,在那带泪的眼瞳里;而他却摘走了她的心,在清海湖的波光里……
*
三天后,在迅雷不及掩耳的情形下,吐谷浑的大军联合了唐朝的军队不但包围了青海湖的四周围,更进一步地瓦解了海心寨的海事防御战略,大举地攻上了海心寨的本营。
青海湖顿时烽烟四起,杀伐声日夜不停,虽然海心寨的弟兄们坚持流尽身上最后一滴血,方可倒下去,但,毕竟寡下敌众,战事不过三天三夜,海心寨上百名的弟兄已剩寥寥十数人而已!
但,他们仍死守不离!
“杀杀杀——”山坡上有著同归于尽的嘶吼。
“阿静——不要逞强,能逃就逃。”一面挥剑、一面飞踢的贺兰智仍一心想保全她的生命。
“咻——啪——”挥舞著鞭,贺兰静待解决掉三、两个敌人时,才回答著贺兰智,“这就是你急于把我丢给李沅毓的原因吧!”
“没错,只不过,天算不如人算——一啊——”话还未尽,几支毒箭就同时射中了贺兰智的胸膛。
“二哥!”贺兰静顿时疯了似地大叫起来。
“快走呀!”贺兰智仍勇敢地挺著,奋力地杀向那敌军藏身的地方,藉此来掩护贺兰静的逃离。
“不要啊——二哥——”贺兰静想抓住他。
“走——”贺兰智用力一推,硬是把她推入那堆灌木草丛中,然后再倒向那碧绿的湖水之中……
“阿静,你要保重——”贺兰智用仅剩的神智,用深邃的眼眸传达著他为人兄长的牵绊。
“二哥——”他那一瞥,教贺兰静的世界顿时成了断壁残垣,她在这世上连唯一的亲人也没了,即使她能独活,那又有何意义呢?
就这股气,她站起身,脸上一片寒冰,似乎那眼,就可射出千万锐箭般地锐利,掂一掂手中的皮鞭,她的眼光集中在前方的树林里面——
“咻咻咻——”她冲上前,狠劲十足。
“哎哟——哎哟————”连续十几个士兵被那鞭抽伤了全身。
“可恶,臭娘儿们,哎哟——”
一阵咒骂加哀嚎,十几个喽啰兵就落荒而逃,只剩一位身形壮硕的彪形大汉仍虎视眈眈地盯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