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么明显的谎话,小女孩还信以为真。果然,她们是大小白痴,难怪两人会一见如故,契合得不得了。
他又看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捧著“家书”,逐字看著。
她看得懂吗?阎立本很瞧不起人。
不一会儿,他又看到那小女孩蹲在地上,从她一天到晚抱著的那只小白兔颈子后头拿出一张纸来。
孟孟逐字比对著。没多久,她展开笑容。“真的耶,这是把拔写给我的信。姊姊,你看、你看——”小女孩不怕花欣地跑到她面前,把手中的两封信拿给她看。
原来在小女孩父亲知道自己病危时,他便写了一封信给小女孩,信中有国字、有注音,那并下是一封文情并茂的信,但却是一个父亲对女儿所有的爱。
孟孟的父亲将他人生中最后的精力化做文字,想在最后的时间告诉女儿,爸爸爱她——
花欣相信孟孟的父亲在写这封信时,必定是很吃力才能完成的。
“一模一样耶,姊姊……”孟孟开心不已,“只是这次把拔没写注音……”
呋,他写那封信就已经耗去他大半天的时间了,还想叫他写注音!阎立本想大叫,要她们俩别痴人说梦了。
“我知道了,把拔一定是认为孟孟长大了,会看字了,所以不需要注音,对不对,大姊姊?”孟孟自以为的觉得自己找到了正确答案。
她昂著一张小脸蛋,开心的想寻求花欣的认同。
花欣蹲子,模著她的头说:“对,孟孟长大了。”
“那孟孟得快点好起来,赶快到学校去学国字……对了,大姊姊,你告诉把拔我生病了吗?”
“没有。”
“那就好。”小女孩一脸的放心。她不想让父亲死了还替她担心。“大姊姊,你若是再看到我把拔,你也别告诉她我生病了。我想我会好的,我会好努力、好努力地让自己好起来,不让把拔担心……”
“我知道。”花欣点头承诺。“而大姊姊也相信孟孟一定做得到。所以你要努力、要坚强、要勇敢哦。”
“嗯。”小女孩重重的点头,这是她给花欣的承诺。
而阎立本就看著骑楼下,那一大一小的两个白痴为了一封伪造的家书乱感动一把的,为此她们俩还勾勾小指头地“盖印章”,许下承诺,为彼此打气,要对方坚强,最后花欣还念那封信给小女孩听,两个人一个是边念边哭、一个是边听边掉眼泪。
我的妈呀!那封信是伪造的、是假的耶,她们两个干么哭得那么认真啊?!真是够了。阎立本不想再看这恶心巴啦的一幕,他自己推著轮椅走开。
“你愿意做复健治疗!”颜娟听到二儿子要来看大儿子,便兴奋地跟著来了,没想到人才刚进病房没多久,大儿子便捎来好消息。
阎立本一改以往不肯复健的强硬态度,转而接受,颜娟控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大声地叫了出来。“你真的愿意?哦,天呐,真是老天爷保佑……”她开始谢天谢地谢菩萨,而阎立本就是受不了母亲这一点。
是他想通了,想做复健治疗,这关老天爷什么事?
他老妈就别蠢了吧。
阎立本叫弟弟把他老妈给拉住,不要让母亲继续在医院里丢人现眼,还说:“你不要这样子,你这样子让旁人看到,还以为你是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病患。”
“什么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病患,你这孩子生了病,怎么嘴巴还是一样毒。”他以为她听不出来他在骂她什么吗?“我是你妈耶!”
“那就请你拿出妈妈的样子来吧,别一副为老不尊的样子让人看笑话了。”阎立本不改他恶毒本色,但颜娟不打算跟儿子计较这个。
她知道儿子是因为低头愿意接受复健治疗而闹脾气,因为之前他还信誓旦旦的发誓说他绝不接受复健。
立本本来认为自己的人生就这样废了,他再怎么努力也没用,但事隔不到两个礼拜,他却自打嘴巴说他反悔了,愿意接受治疗……
她太清楚儿子骄傲的个性,要他承认自己的错误是多么难的一件事,这也难怪他会不好意思,所以她原谅儿子用恶毒的言行来遮掩他不好意思的心情。
“欣欣,谢谢你……”颜娟握住花欣的手,一副感激万分的模样。她相信立本的改变,全是花欣的功劳。
花欣一定是做了什么,她这固执得跟条牛没两样的儿子才会愿意接受复健。
“你干么谢她?她又没做什么,是我自己想通愿意复健,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阎立本绝不承认自己的改变是受了那笨女人的影响。
“对,阎妈妈,阎先生说得没错,我没做什么,所以你不用谢我。”花欣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阎立本一下子就改变决定,愿意接受他原本一直很排斥的治疗。
她做了什么吗?
她一直想,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花欣看著他,而阎立本却将头撇到另一边去,不看她的脸。
他才不告诉她,她是看到她跟小女孩的互动才有了改变的决心。是因为看到小女孩得了绝症,都愿意努力的活下去,而他……
他不过是两条腿受伤了,只要他愿意努力,他还有重新站起来的一天,而如果他连这点努力都不愿意付出,便要放弃自己往后的人生,那他岂不是比个六岁小女孩还不如?为此,所以他才想改变,决定给自己一个机会努力试看看,但他绝不承认自己之所以愿意努力是受了花欣那蠢女人的影响,绝不。
第三章
哦,又跌倒了!
当阎立本再一次不小心跌倒时,颜娟闭起眼睛不敢看。她心疼儿子,想去扶她,但花欣却说:“不能扶,让他自己站起来。”
不能扶啊……
叫她一个做母亲的怎么忍得下心来!颜娟叹气。
“伯母,你回去吧。”花欣深知她的心情。当初她出事时,最受不了她容貌被毁的也是她的母亲。
她想全世界当母亲的都是这个样子吧,不能眼睁睁的看著自己的儿女受苦;但,阎妈妈的心软无助於阎立本的复健。
“可是……我不放心立本。”她想亲眼看著儿子一点一滴的好起来,但是……“他怎么一直跌倒!他这样不痛吗?”
“很痛啊,但阎妈妈你该庆幸的是立本已不怕痛了。相对於痛、相对於丢脸,阎立本觉得重新站起来远比面子来得重要,这下是很好的一件事吗?”花欣试著劝她放宽心。
“可是他今天已经摔了很多次了。”
“才第三次而已。”哪有很多次?!花欣小声的犯嘀咕。
“三次就已经很多了,你不知道立本这孩子从小就爱面子,小时候学走路,跌了一跤就哭得死去活来的,从此之后他出门便由女乃妈抱著,一直到五岁,这孩子才学会走路。”
“我知道。”这故事她已经听过很多逼了,只是她认为小时学走路跌倒就哭,完全是因为会痛,无关面子,那么小的小孩,哪知道什么面子。
她想,或许阎立本从小没吃过苦、没失败过,所以这一次的腿伤才会造成他这么大的伤害,导致他说什么都不愿试著努力站起来,因为他的人生不能接受“失败”这样的字眼,而这全是他家人的错。
他们不该给阎立本一个无菌,没有挫败的人生。阎立本也该学著认清他的人生不会一直如此顺遂,人生总有差强人意的时候,而地球更不是只绕著他一个人打转,他那种天下合该以他为尊的个性也该改一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