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女儿入睡后,望着那张清丽的脸庞布满伤痕,他心疼不已,伥然的情绪叫他双眉纠缠着久久不开。
这天还是到来了,他担忧惦念的等着这天的到来,以为这只是成长的一次阵痛,没想到小玺仍是深深的受到伤害。
单玺挂着泪痕睡去,小手紧紧的握着汤镇权,单可薇单手支颐的倚靠在外头露台门边,虚弱得眉头纠结。
确认女儿已安睡,汤镇权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手从她紧扣的五指抽离,转而走向露台上内心一样难受的单可薇。
顺手为她披上一件外套,“妳也累了,该早点休息的,外头天冷,当心又感冒。”
单可薇瞪大无辜的双眼,“镇权--”
“嗯?”
“我们是不是错了?”她想要寻求一个解答。
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可薇没有错,小玺更没有错,错的是九年前的意外,把他们的人生都改变了。
单可薇把头移往他的胸膛,紧紧的挨靠着他低啜。汤镇权唯有将她纳入羽翼之下搂紧,在这脆弱的时候当她唯一的浮木。
最爱的女人、视如掌上明珠的女儿,到底他能够看顾她们什么?他在这一秒钟对自己产生了莫大的怀疑。
天色将亮未亮之际,汤镇权从躺椅上惊醒,兴许是压力太大,这些年,他每天总是在睡梦中惊醒,然后便开始他一天的工作。
瞇着眼半看窗外,天色犹呈昏暗,床上的单玺浅浅呼吸,而单可薇却不见踪影,他忍不住情急的轻唤一声,“可薇?”
旋即起身往敞开的房门里外寻找着她的身影,终于,在法式庭园的喷泉前,他找到了那纤弱的身影。
想不透她为什么在这昏暗的天色下独自一人来到这里?
“可薇,怎么突然跑来这里了?”他想要伸手碰触她的背,却觉得疏冷。
单可薇没有回过头看他,面对着日复一日不停歇流转的喷泉,幽弱的嗓音出奇的笃定,“我有话想跟你说。”
“什么?”他跨步上前拉近彼此的距离,他等着她的开口。
蓦然,她回过身来,目光凛凛的望着他,这个她曾经疯狂爱恋过的男人,即便,他曾经让她那么受伤,她还是无法割舍对他的爱。
在她眼中,他是唯一的英雄,单可薇曾经告诉过自己,这辈子,她就只跟随这个英雄的步伐,直到世界的尽头,这念头时至今日,依然如此坚定卓绝。
“我们,结婚吧!”
“可薇?”汤镇权有些诧异,本能的退开了一步。
她看得清楚,只是转过身去,维持着冷静的语调,“我怀孕了,约莫六周。”
愕然又惊喜之余,汤镇权静默着,只剩紊乱的呼吸声音。
“这个决定不单单是为了小玺,小玺的委屈已经不可避免的发生了,然而对于这未出世的孩子,我不想让他也和小玺一样,得面对这种同侪率直指控的难堪和委屈,或许在我们眼里那只是一种成长阵痛,但是,我再也不要我的孩子再这么血淋淋的走一遭--”说到这儿,单可薇仍免不了哽咽。
她只是个母亲,一个希望能带给孩子无穷幸福的平凡母亲。
她永远记得九年前冰冷消逝在她怀中的孩子,同样的,她也无法忘却小玺用她那双慧黠清澈的眼睛问着她为什么时的无助失落,她不能再有一次这么深沉的伤痛了……
沉默许久,他将双手抵在她纤瘦的肩膀上,“我明白妳的意思。”
“不,你不明白。”她别过脸深深的凝望着眼前的男人,“这九年我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我知道你一直想要亲手抓到那个夺走我们儿子生命的可恶歹徒,可是,镇权,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其实更应该要珍惜每一天,为那个可怜的生命争取包多的幸福,而不是这样一家人分隔两处,耗费更多更多……”她说到泣不成声。
他捧着她的脸庞,“听着,我是多么害怕我不能完好的保护着妳们,害怕因为我的缘故,让妳们再度遭受报复的波及,危险我可以自己承担,但是,我不能见妳们也深陷危险。”
“难道把我们母女远远推开,这样就能够确保永远的安全吗?”
“我……我是这样以为的。”汤镇权坦白的说。
“你可以推开我,我也可以逼自己学会独立,但是小玺呢?她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她每天每夜的渴望父亲的关爱,这样的希冀只会更加的强烈,直到绝望到来才会中止,如果让她在成长的时候面临这样的失落就是安全,我宁可我们一家人在一块儿,共同面对所有的危险困境。”
“可薇,这不是可以任性的时候,妳该明白那会是什么样残忍的下场,九年前的教训难道妳都忘了吗?”
“我没有忘,我也没有任性,我只是把我这九年来的感受说出来!”她激动的说。
“我……”想要碰触她,然而他却扬起手后又颓丧的放下。
“为什么相爱的人却要选择分开,为什么一家人不能生活在一起,为什么要永远的生活在阴影下不能面对阳光,为什么……我明白小玺的感受,因为压抑在她心里的为什么,就跟我所想的一样多。”单可薇一个箭步上前,双手在他的颈后交攀,“答应我好不好?求你答应我。”她伏在他肩膀上,泪流了他满胸膛。
汤镇权没有说话,只是怅然的吻着她的头、她的发。
身为男人,最无力的莫过于不能亲自保护深爱的家人,对于这样的局面,他也同样感到抱歉,是不是真要如可薇所说的,与其这般蹉跎,他们更要把握每一天,共同面对所有?
谁啊,谁来回答他心里的蒙昧困惑?
仰望天际,阴霾褪去,晨曦自云层逐渐绽放,他心想,难道这就是老天给他的回答吗?
半晌,他掀唇吐出允诺,“我明白了,就照妳的意思吧!”
九年了,分开九年的两个人,终将要回归原点,再度成为携手的伴侣。
“谢谢……”单可薇充满感激的说。
第五章
周末的晚上,沉浸在婚礼筹备喜悦之中的潘芭杜早早结束营业,恢复这栋巴洛克式建筑原有的静谧。
换上睡衣,单玺捧着她的超龄侦探小说,撒娇的爬上了单可薇的双人大床,摁开床头灯,老成的看起书来。
半晌,换上睡袍从浴室走出的单可薇看见她小大人的老练模样,忍不住笑了,“小表头不睡觉在干么?”
“陪妳,顺便看我的侦探小说啊!”她说得理所当然。
因为崇拜父亲,单玺喜欢的东西从来就跟一般小孩子不一样,当其他同学讨论着芭此女圭女圭时,小玺爱的是爆发力十足的射击,当别人看的是儿童绘本、少女漫画时,她已经一头栽入神秘的侦探领域,幻想着自己能和父亲一样,在一桩桩离奇命案中抽丝剥茧,直到水落石出。
也因为崇拜父亲,当他不在的时候,理所当然就要由她来和妈咪作伴。
“小表,陪我就专心陪我,不要躺在床上看书,当心眼睛会坏掉。”
“可是这样比较舒服!”
“舒服?到时候我可不付妳配眼镜的费用,看妳还舒不舒服?”
“没关系,爹地一定会帮我付钱的,哈哈哈……”话锋一转,“光会说我,妳自己还不是一样,也喜欢躺在床上看书。”
“胡说,我哪有?”坐在梳妆台前,拿起玫瑰木纹梳,单可薇温柔优雅的梳理着一头乌黑如瀑的头发。
一明明就有,”单玺抓起母亲摆在床头的一本书当作证据,“况且,这话还是妳跟我说的呢!”她把面前的书挪开一会儿,做了一个鬼脸,似是在揶揄母亲的健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