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你不喜欢你爸爸吗?”任她再粗心,也很难不察觉他口中的孤冷与轻蔑。
气氛有点僵,严祖妍缓缓走上前去,从他身后一把抱住,试图缓和他的情绪。
他抓紧腰际上她的手,压抑情绪激动。
许久,他咬牙说着,“八岁那年,他和他的秘书发生婚外情,把我母亲逼成了重度忧郁,我母亲走不出婚姻失败的打击,割腕死了,鲜血婉蜒成河的腥甜味道,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呀……”闻言,她大为惊讶。
鲜血婉蜒成河的腥甜味道……她用微微发抖的手抱紧他,不敢想像他是怎么承受这一切的。
“我答应过我母亲,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绝对不会!赌不赌?我绝对会让他们在自责的深渊中度过他们的余生,悼祭我母亲的青春。”
他脸上出现嗜血的残忍,深切的怨恨把他俊朗的脸孔彻底扭曲了。
别赌,她知道他会,他体内有种义无反顾的狂妄因子,她知道他会。
“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你还有我,还有我啊!我会永远爱你,把那些事情忘掉好不好?”严祖妍来到他面前,捧着他的脸请求着。
她不希望他被恨意侵蚀,他原该有个柔软的心肠,她感受到了,不希望那恐怖的记忆束缚了他对人的信任。
他们的双眼就这样紧紧的凝望着,蓦然,他笑了,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吓到你了吗?你这笨蛋!”他狠狠的吻住她的唇。
她的顺从隐藏着莫大的担忧,但是她什么也不提,只想平和他的愤怒。
“你真那么喜欢我?”他的指月复摩挲过她青春的脸庞。
她想也不想,就是一个狠狠的点头。
或许她笨,或许她天真,但是对于爱不爱一个人,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失去父母的她虽然有姑姑的照料,然而心里却很清楚自己依然缺乏一份稳固的爱,是连浩延弥补了这个缺憾。
“严祖妍,你是我看过世上最傻的女孩!”他心疼的揉揉她的头发,“给你一个机会,想跟我赌什么?”
“什么机会!我宁可不要赌注,我只要你永远爱我……”她在他怀里蹭了蹭。
窗外,午后雷雨唐突大作,遮掩了他们的对话呢喃,他将她推倒在床榻上,义无反顾的,他们褪去了彼此的衣物,用赤果的身躯拥有彼此,在痛楚中升华交织的亲密关系,严祖妍扮演完全的顺从。
挨靠在他怀里,尽避内心澎湃几乎昏厥,她源源不绝的爱,还是忍不住月兑口而出。
“我爱你、我爱你……”
“从你嘴里吐出来的爱,几乎要凝聚成河了,傻丫头。”连浩延讶然失笑。
雨歇,空气宁静,湿气未散,云隙中挣月兑的阳光照着大地一片光泽闪耀。
他坐起身,伸手拾捡着两人的衣服,“他说有事要我回去一趟,待会先送你回去。”
“嗯。”她缩躲在被子后,逐一的穿上衣物,内心还是掩不住的羞怯喜悦。
是这样难分难解的回到家,严祖妍踏踩着欢愉的心情,推开了门,姑姑就在客厅好整以暇的等着她,骇得她当场脚步发僵。
“姑姑——”有些讶异,因为姑姑是那种即便周末,也会留在公司加班的人。
“小妍,你过来。”严莉芳命令。
“喔……”她戒慎恐惧的落坐一旁。
严莉芳把一叠不光彩的成绩单放在她面前,神情凝肃,“今天我跟你的导师联系过了,她说你的成绩奇差无比,根本没有在念书,她甚至怀疑,你是不是交了男朋友。”
“没呀——”她矢口否认。
“小妍,你在说谎,有同学看到你常常跟一个男生在一起——”
“我……”她哑口无言。
严莉芳霍然起身,“我已经帮你安排好家教,是我老板的儿子,目前还是个研究生,从现在起,你不准再跟那个男孩有什么往来,而是要乖乖跟着你的家教老师准备你的升学考试。”
“可是人家是真的喜欢他!”她委屈的月兑口而出。
“喜欢?!你才几岁,知道什么喜欢?因为喜欢就不念书,因为喜欢就放弃你未来的人生,如果他真有那么好,应该要设身处地为你着想,为你们的未来着想,光谈恋爱可以活命吗?”
“可是姑姑,我本来就不爱念书,我只希望有个人可以陪伴着我,我的要求这样小,这有什么不可以!”
啪!严莉芳凛冽的一巴掌扫来,精准的打上她的脸。姑侄两人的冲突,正式点燃。
晦暗的房间里,月光吝啬的不赐予偌大的光芒,柠檬黄的色彩仅仅在窗棂边游来走去。
“姑姑、姑——”苏菲雅哭着醒了过来,她跪坐在床上,满心的后悔,后悔她对姑姑的辜负。
曾经为此,她们僵持了好久好久,直到姑姑敌不过病魔的折腾撒手人寰,在病榻前,她们终于释怀了积怨,但是却已经无法弥补,她是那么的后悔。
火辣辣的耳光所点燃的不仅仅是她们姑侄的冷战,还是她与连浩延注定决裂的序曲,只是,她以为她可以伪装得很好,假装自己已经彻底的遗忘。
别再想了,别再想了,苏菲雅无言的哀求着自己的脑袋。
她抬头仰望,盛载泪水的双眸终于溃堤,泪顺着眼角纷纷滚落,湿润了她的脸庞,失去泪水的视线顿时清晰起来,她从窗户的玻璃上看到一抹身影,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以为那只是海市蜃楼,她不断的揉着自己的双眼,反覆的确认再三。
然而玻璃窗上的脸却毫不吝惜的对她露出微笑,一如贫民窟的那天。
苏菲雅猛然别过头去,泪洒落几滴,单云弋端站在她房门前,没有多余的言语,就仅仅是温柔的望着她,然而这就已经够让她感动的了。
她咬着唇,忍住呜咽,犹豫之际,他已经走上前来,对她张开双臂。
她压抑不住的扑进他的怀里,“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以为你眷恋着天涯海角,独独忘了我呢!”她痛哭失声。
“嘘,是我,是我。”单云弋把这孤单纤瘦的身子抱在怀里,像个慈父般的呵护着胆小无助的她。
她抬起泪水满布的狼狈的脸,“救我,救救我,是他,我看见他了……”
“小妍,冷静一点,别慌、别慌,好好的说。”单云弋十足的温和与耐心。
“不要这样叫我,我是苏菲雅,是苏菲雅,严祖妍早就消失了,死了,死在贫民窟了。”她歇斯底里的喊。
“小妍,你在害怕面对过去吗?听我说,没有人可以真正逃避过去,尽避你千方百计的要躲藏,但那都只是会让过往更加紧密的抓住你而已,听话,放开胸怀,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没关系的。”
她一迳的哭,哭得柔肠寸断,单云弋就这么抱着她,任她像个无肋的小娃儿,哭得涕泪四横。
“我梦见姑姑了,刚刚,在梦境里,我又看见那一天。”
“嗯,然后呢?”他语调平缓的问。
“就像我跟你说的那样,姑姑和我起冲突,她逼我得乖乖念书。”
“小妍,说出来吧,说说你和连浩延,你总是只说到和你姑姑的冲突,其他的,你紧紧的揽在心里,谁都不愿说,会病了的。”
她慌乱的摇摇头,“该怎么说,我不知道怎么说。”
“就这样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别怕。”单云弋亲吻了她的额头,让怯弱胆小的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沉吟许久,苏菲雅眼底尽是她的挣扎,“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看见他了,可是,老天爷却还是要我见他一回。”口吻充满无奈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