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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斑丑小鸭 第4页

作者:方蝶心

“谢谢。”她的脸埋得更低了。

张错依然故我,反正面对邵恩新的揶揄,他早习惯了。

他依然俐落的夹菜品尝,手法之精准,就像他在下棋时那么的稳操胜算,只不过他吃完饭就消失了,害冯拾翠拚命的往外头看去,就为了找寻他的身影。

“阿错虽然话不多,但他还不至於孤僻或目中无人,你不用怕。”邵恩新说。

“对,大哥在围棋的领域造诣非凡,生性却比较内敛寡言,但是他对人很好的。”张士杰补充说。

“士杰,沉默跟围棋造诣无关,你这么说是拐弯指我棋艺不佳吗?”邵恩新发出严正抗议。

“人要多心我有啥办法。”他不在意会惹毛恩新,反正他就像思咏表姊说的,真像是只野猴子,一激就恼,偶尔戏谑一下猴子也不为过。

冯拾翠又忍不住探看外头一眼。她没有怕张错,只是很想多看他一眼。

她没有搭话,安静的扒著碗里的白饭。

那天夜里,她辗转难眠,外头爸爸、妈妈还在游说著女乃女乃一道去美国,偏偏女乃女乃说啥都不肯,只是一直强调誓言的重要性。

她不懂女乃女乃口中的誓言是什么,倒是脑子里萌生一个荒唐的念头,倘若女乃女乃不去美国,那么她也要留在台湾跟女乃女乃作伴。

二话不说,她扯开棉被,拉开和室的门。

“拾翠,睡不著吗?”

摇摇头,她在女乃女乃身边坐下,“女乃女乃,你真的不希望跟拾翠到美国去吗?”

“我的小翠啊,女乃女乃在这儿住了一辈子,美国是年轻人的天堂,不是我这老太婆去的地方。”

“那我留在台湾陪女乃女乃,我想要留下来。”她的语气坚定。

她的话在三个大人心中炸出一个窟窿。

“啥?”冯女乃女乃傻了。

“拾翠……”冯家父母也愣了。

“爸、妈,我想跟女乃女乃留在台湾,有我陪著女乃女乃,你们就不用担心女乃女乃一个人会孤单,女乃女乃在张家的天丰棋院当管家,我就当小避家。”她漾著开朗的笑容。

“拾翠,管家的工作很辛苦,况且你还有学业。”冯女乃女乃说。

“舍翠,你不是想学画图?将来还要成为一个插画家的。”冯父提醒她。

“台湾也可以念书、学画啊!留在台湾,爸爸就不用担心我的国语学不好了,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我连台湾话都可以说得流利呢!而且我也想学围棋,我觉得围棋比西洋棋神奇多了,就只有黑白两色的圆子儿,没有尊卑大小的差别,一视平等的较劲著,这比西洋棋还叫人沉迷。”

冯拾翠的眼神发亮,那璀璨的光芒在细小的眼缝下发出强光,让在场的三个长辈都震慑。

“小翠……”

那一夜,三个大人都为难得睡不著觉,没料想到打小在美国生活的拾翠,会突然想要在这陌生的故乡落脚,她才十三岁,对父母而言只是个小娃儿,没有人放得下心。

只有冯拾翠心里明白,是张错,是他下棋的模样蛊惑了她。这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就像美国同学挂在口中的Fdllloveatthefirstsight?

他为什么名字中有个错字?难道是在诉说著什么的错误?但姑且不论何因,她就是喜欢那个错字。

那晚,她也一夜没睡,谁都没料到旁人眼中蠢钝的她,唯独对爱情破天荒的早熟。

几番的争取后,冯拾翠那对开明父母终於点头首肯,让冯家的一老一小相依为命的留在台湾。

为此,冯女乃女乃还特地请示过张家人,尤其是十七岁的张错。

“冯女乃女乃,你是说拾翠也要留在棋院里吗?那真是太好了。”张士杰开心的嚷嚷。若不是双腿不方便,他还真想起身手舞足蹈一番。

他母亲向他扫来一眼,要他稍安勿躁。

张错的父母不懂围棋也不大习惯作主,因为张家老主人在时,总是特意把问题扔给张错作决定,在他心里,张错是未来的继承人,学著作决定是为将来准备,相对的,张家父母就只是父母,对棋院没太多主导权力。

张家父母看看一旁的张错,“阿错,这事你决定就好。”

张错放下古老的棋谱走向冯女乃女乃,“女乃女乃,你坐。”他招呼著她入坐,“拾翠是你的孙女,想留下便留下吧!这样也好有个人跟女乃女乃作伴。”

“谢谢少爷。”她恭敬道谢。

“两个人住在一块,房间是不是小了些?要不,改明儿个冯女乃女乃和拾翠搬到前头的大屋子去住,宽敞些。”

“对,大房子宽敞,我才可以推著轮椅去找拾翠。”张上杰猛点头。

“不用了少爷,谢谢您的好意,现在住的房间足够了,士杰少爷若有事,唤小翠一声便可,少爷就不用这么辛苦。”

“不辛苦的,朋友就是要有往有来才会感情好。拾翠看来就是个乖孩子,我和恩新都喜欢她,大哥也一定是喜欢她,才答应让她留下来的。”他看向张错,“对不对,大哥?”

张错无言的看了弟弟一眼,似是恼他的多言,“我先回房了。”撇下众人,他从容的离去。

身为天丰棋院的继承人,他从不讨厌谁的,也没有喜欢,在他的心中,人就像围棋,只有黑白两种,所以人也只有男女的分别。

在围棋里,操棋者可以让黑白子在一盘对弈中失败、胜利,是以他对黑、白棋没有特别的喜欢或厌恶,因为他是操棋者,啥都一样,唯独他的棋路,才是他专注的焦点。

人也一样,他对谁都一视同仁,因为他只专注在他的人生,带点放纵、挑战的人生。

房里专属的电话响了,张错接起淡淡一应,“喂?”

“喂啥喂,张老头,你是让围棋兜昏了是下是?还不快出来。”一个青春活力的男孩声音扯著嗓门叫嚷。

“阿龙,干么?”卸下内敛肃然,回归纯真的年少,他连说话的语调都不自觉的年轻了好几岁。

“靠,你忘记今天啥日子了吗?今天是兄弟聚会啊!还不出来兜兜风,下午咱们再去敲几杆,我就不信这一次我还会输你。”

这阿龙是一个中辍生,在撞球场偶然的相遇,不打不相识的他们成了莫逆之交。阿龙混帮派,可是与张错的友情,就是那么的自然无瑕,单纯的男孩情谊。

“你啊,就败在你求胜的意图太外显。”张错笑著。

“少罗唆,阿错,快点,我在撞球间等你。”

“嗯,我马上去。”

币上电话,张错迅速的更衣,准备出门去放纵青春。

他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青少年,在天丰棋院,他是棋艺精湛的继承人,把外放的情绪收拾得稳当,精准沉稳的下每一著棋,平静的看著棋院来去的人。

然而骨子里,他还是洋溢著年轻人的不羁与放荡,喜欢用速度挑战著生命的极限,也喜欢在杆子与球体的推送下,玩著年轻人的普及消遣。

拎著安全帽,他往寂静的屋后走去,一路上他用手指抓散梳整的头发,好不那么的死沉。

两年前,阿龙帮他弄来一辆改造摩托车,就藏在屋后的树林里,夜半他们会结党追逐速度的快感,偶尔敲个几杆撞球,聚会结束后,他依然是张错,而阿龙还是混著他的帮派,这是他的秘密,未料就要让人发现了。

衣衫的宪挛声之后,鲜少人烟的长廊尽头,一个矮小的女孩正瞪著眼看著他的打扮。

冯拾翠不敢相信穿著一身劲装的人,会是跪坐在棋桌前寡言内敛的张错,他的眉眼没有下棋时的舒缓沉潜,眉梢一挑,反而有种叛逆放纵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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