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小姐。”丫环领了命,便带着顾老伯往里头抓药去。
接着下来的是位面黄肌坏、四肢冰冷的中年妇女,她一坐在探兰面前,不用把脉光看面容,便能判出何种症状。
“江大婶,你贫血得很严重.你晓得吗?”
江大婶像是碰到活神仙,眼光瞬而一亮,不可思议问道:“兰……兰姑娘,你真是说的切中要领,我……我成天头晕眼花、心悸又失眠,我家那口子快被我吓死了,这三天两头没事就晃在路边,好几回被马车撞到,差点送了命。”
探兰深知这是女子最感头痛的妇女病,她轻轻抓起江大婶的手对她说道:“你瞧,你连指甲部分的苍白点都那么明显,眼中结膜黏稠,再不好好补补身子,你会越来越虚弱的。”
“家里三个小孩嗷嗽待哺,我要不到市集里摆个小摊做点生意,日子要怎么活下去啊!”想到还有三个小孩子要拉拔,江大婶哪有心情顾全身子。
探兰静默了会,当下立即作出个决定。“你丈夫不是一直找不到工作吗?我看就这样吧,同德堂最近缺了些杂役,你明儿就叫他过来干活,供应三餐,月俸十两,这该能分担你的家计了吧!”
江大婶一听,比天上掉了银子还让她开心。“大家都说兰姑娘长得好,心肠又好,这话真是没错,咱们苏州城有你这位活菩萨,真是我们老百姓的福气啊!”
“平常大伙也很照顾同德堂,我回馈这么一点,不足挂齿。”她又开了张药方,拿给另一位丫环。“记得用当季的黄耆、当归、白芍和大熟地,其他像粉草、夜神和旱莲草斟酌下量,如果她吃了三天还没太大改变,再为她加些女贞子和白术,明白吗?”
丫环领了命,便带着江大婶离去,接着下来的本是一位母亲带着小娃儿来看病,岂料一名扁头脸圆,肚大腿短男子,手拿一把和身材比例不合的大折扇,就这样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两名獐头鼠目、贼头贼脑的小喽罗还为他将人群驱隔开,行径之嚣张,似乎不把同德堂放在眼里。
“走开走开,我家少爷要先看病,你们全都给我闪一边去!”开路狗仗着主人权势作威作福,差点将手抱孩童的妇女推倒。
这号人物,探兰倒是没什么印象,一旁的百姓有些嘀嘀咕咕,都在打探这家伙的来历,几个常在太湖一带厮混的小乞儿,眼尖的马上就认了出来,原采是无锡城内,开设钱庄,专做高利贷买卖秦员外的儿子,秦不王是也。
只见这五短身材,其貌不扬家伙,大摇大摆便往探兰面前一坐,将整个板凳坐得椅脚嘎嘎作响。
“敢问……眼前这位俏姑娘,可是苏州城内鼎鼎有名的陆探兰,兰姑娘?”秦不王看得是眼斜嘴歪,圆圆的狮头鼻还泛着油油的亮光。
“你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我家小姐没那时间陪你在这边穷搅和,没瞧见后头一大堆人等着排队看病吗?少在那边占着茅坑不拉屎!”丫环竹波是出了名的辣丁子,锐利的眼神压根不将眼前这头猪放在眼底。
“瞧你个牙尖嘴利的,本大爷我是听说此地有人在行医救人,怎么,你们是这样对待病人的?”秦不王恼羞成怒,伪善的嘴脸立刻横起眉、竖起眼来。
“你要看病可以,那就请你跟所有人一样,照着先来后到,从最后一个排起。”另一位丫环叶影,指着长长的一条人龙说道。
秦不王往后一瞧,这长长如辫的一条队伍,几乎快要看不到尽头,要他堂堂一个富家子跟着寻常百姓一同排队,这简直就是笑话嘛!
“排队?”秦不王与他两名手下相视一眼后,立即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们听听,这臭丫头竟然敢叫我秦不王捧队,我可是无锡一带最有钱的富豪子弟。行,要我排队也可以,那你就来陪老子我排,要怎么捧,我就陪你慢慢地排。”
一只咸猪手眼看就要伸到叶影面前,突然间,一阵麻痛袭上心头,像是数十只蜜蜂一起叮在他白胖的手背上,待他定睛一看,这可不得了,几十根细针满他的手背外缘,将他手上的几十个穴位,针得密密麻麻无一幸免。
而十根针的另一端,则系着十条红色丝线,线头统筹收在探兰的玉手上头,只见她轻轻一扯,就痛得秦不王鸡猫于鬼叫,几个穴位一同发出如电极般的麻痛,一时之间,整个同德堂宛如变成一间杀猪的屠宰场。
“可恶,你竟敢……”小喽罗见到主子有难,本想上前阻止,哪晓得探兰的另一只手上,也正有数十根针,正虎视眈眈对着他们。“我……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秦不王,我看你是没什么大毛病,惟一的毛病叫做:为富不仁,只要回去多点施、行些善,我看你的病就能不药而愈,听懂了吗?”灵巧的手指操着捻线,每轻轻一拉扯,就痛得秦不王两眼翻白,生不如死。
“我……我知道了,我说兰姑娘……”
“叫兰姐姐!”
“是……是,兰姐姐我下次不敢了,你……你就饶了我吧!”秦不王双膝跪地,手臂上被针扎之处,全都红肿泛紫。
“下次再敢乱插队,我就废了你这只手!”皓腕一扯,十根红线随即抽回,秦不王像被打转的陀螺,转了好几十圈才踉跄地跌在一旁。
秦不王吃了一地的泥灰,他狼狈不堪地爬起,什么狠话都不敢多说,便夹着尾巴逃窜而去。
所有人看到探兰手脚这般利落,全都看傻了眼,待定了定神后,这才全体鼓掌叫好,对她的英勇机灵佩服得五体投地。
“虚惊一场,大伙别放在心上,下一位是……”
突然间,一阵急沙狂风扬起,急踏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传进了同德堂,漫天四起的尘沙将同德堂的招牌盖得灰蒙蒙一片,就连准备看病的患者,也同样感受到飞抄走石的那种窒息感。
“外头是谁来了?”探兰冷声的问。真是邪门,躲了雷公又遇霹雳。
所有人待尘埃逐渐落定后,才从黄黄滚滚的尘网中,看到依稀可见的一个轮廓。
一个穿着蓝衫,头束峭头,身背一把钱金丝弓,骑着伟岸骏马的男子,正停在同德堂的幡于前,身后还有一乘大红轿,旁边更有四名骑在骏马上的彪形大汉,整个阵仗看来,颇大有来头一般。
为首男子利落地下了马,步伐沉稳,徐徐朝向探兰的方向而来……
第二章
夏侯虎一走进同德堂,那股凛冽威严的气势,如同一只扬着双翼的雄鹰。
竹波、叶影惟恐又有另一无聊男子前来闹事,主动上前一步,分侍左右,护卫探兰的安危。
“在下夏侯虎,为朝廷指派在皖南太平城的领远将军,请问姑娘是否为苏州第一名医陆探兰,陆姑娘?”夏侯虎态度谦和,让原本紧张的气氛顿时减缓不少。
听到夏侯虎三宇,又有不少人交头接耳,有些在外地经商的旅人,对于夏侯虎这响当当的三个大字,多少也略有耳闻,就算未亲眼见过本人,光是听他打退马贼的英勇事迹,就足以如雷贯耳。
“对啦对啦,她就是鼎鼎有名的江南第一女神医,陆探兰姑娘。”一位经常往来云贵一带的商人,自告奋勇为夏侯虎介绍。
“蒋老五,你没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想要我家小姐治好你上那块臭疮,你最好少开你那张嘴。”竹波劈头便是一阵臭骂,谁要他这黄板牙多事嚼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