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谢诗燕、谢宏道一起来。”
“真的?”她立刻转头看他,只要不是单独跟他相处,她倒是很乐意找人一起来玩。“双胞胎很喜欢看棒球,我也叫他们来?”
“你去约他们,看周末什么时候过去,再打电话跟我说。”
“好啊!”
她展露笑颜,继续开开心心地扒便当。
微凉的冬日正午,厚云压在天际,这块绿地依然生机蓬勃,绿草植物茂密生长,野花遍地怒放,雁鸭躲在草丛嘎嘎叫。
王明瀚收回视线,凝定在她那张透出红晕的清秀脸庞上。
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柔软馨香,得很亲密地贴着她的肌肤才威受得到。说是感受,或许实际上并没有香味,而是在他吻着她额发时所捕捉到的、属于她独有的温软肤触和幽徽呼吸;直到现在,那淡香犹在鼻间,不时撩动着他的思绪。
那夜,他得非常克制身心,才能不让自己在不对的时间做出让两人日后尴尬的事,但与她为伴的渴望已经深深地埋植进心底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能不能常常听她高昂爽朗的话声?他能不能再张开双臂拥抱安慰她?他有没有能力让她抛开烦恼、绽开愉快的笑容,再陪她走过生命中的每一个喜怒哀乐?
他没有把握。
但他知道的是:他还想再见到她。
“明年一月开始,神奇企管和CFO月刊合办讲座,由我主讲,在每个月最后一个星期六下午,为期一年,也就是十二堂课程,内容都是有关经营管理的。”看到那双瞪过来的大眼,他笑说:“就是程度不足,对于你工作上碰到的行销、财务、生产、人事种种管理问题,一定希望找到最好的解决方式,你尽量提出任何疑难杂症,让我拿来做教材。”
“嘿,那我就不客气了。到时候你出书,要在前言感谢我喔。”
“没问题。我还会送你一本签名书。”
谈话之间,不知不觉吃完了午餐,她正拿橡皮筋收好便当,他突然俯,往她的长裤模去。
“啊啊……”干嘛动手动脚的?
“沾到这个了。”他伸指捻下一小颗不到一公分的黑褐色硬瘦果。
“是鬼针!”她看清楚了,正是很会黏人的带刺鬼针。
“学名叫大花咸丰草,它黏你就是要四处去播种开花。”
“大花?这丑丑的会开花?”
“喏,不就在这里?”他张望一下,很快就找到目标,根本不用起身,便往右边采下一朵黄心白瓣的小花。“来,送你一朵花。”
“你不要这么恶心啦。”她吃吃笑,脸皮却悄悄地热了,接过小花,假装嗅一嗅花香。
她知道,她完了,她好像有那么一咪咪地喜欢他了……
再怎么刻意避他,或是装作不想理他,她还是伪装不了太久,也不知是他有本事带话题,还是她无法在他面前设防,她好恼怎么就跟他谈起买房子的心愿,更不用说那天晚上抹得他衣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了。
她独立惯了,心情不好时,总是自己排解或压抑下来,可他偏偏耍拉她出来,逼她尽情痛哭。在他的怀抱里,她哭累了,却也让她武装多年不懂得休息的身心彻底放松了。
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他怎能懂啊!又怎能做得这么多呀!
到底……那夜他有没有偷吻她呢?好像有那种感觉,又好像在作梦,但也说不定只是她在磨蹭他时所产生的身体接触而已……
再想到还要跟他去打棒球,然后明年他们将至少见面十二次,直到年底最后一个星期六,她的一颗心便继续怦怦跳个没完没了了。
等等!不对呀,他经验丰富,经手过许多企业辅导案例,他还会缺教材吗?莫不是他保持联络的借口罢了,这……又代表什么意思呢?
“若屏。”他唤回正在遐想的她。
“不要叫我啦。”迟早被他吓出心脏病来。
“午休要结束了,你回去趴一下,眯个五分钟也好。”
“嗯,你也赶快去吃饭。”她抬起头,准备给他一个从容的微笑。
对上他的黑眸,她的笑意扯到一半,变成了傻笑。
白马王子就是白马王子,即使年纪大了,不但不显老,还变得更具男性魅力;而女人渴望的成熟、稳重,温柔、体贴,他也都有了,这么好的男人为什么还不结婚?他要求的对象条件是不是很高?
北风吹,野鸟叫,他也在看她,幽深的瞳眸锁定了她。
她慌忙垂下眼,她一直欠他一句话,她一定得说出来。
“王明瀚,谢谢你。”
她说完拔腿就跑,一口气跑回办公室,跳上大门的栏杆间,扳住及暇的横向铁柱,探头出去看。
他已走回马路上。哎,帅哥不但正面好看,挺拔的背影也很好看啊。
可为何?他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寂寞呢?
***
新的年度,新的开始,旧事却依然纠缠。
“大姐夫,我还是不回去了,不要惹爸爸生气。”
“唉,你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让他生气?这么多年了都不能原谅你,不让你回家?”电话那头的大姊夫又说:“再怎么说你是王家的长子,你本来就是王业集团的继承人,我现在只是先帮你看着,你本人还是得回来争取,不然就被爸爸的太太拿走了。”
“妈妈会给明鸿、明灌。”
“给明鸿也就算了,现在是怕你二姊他们,为了抢我这个总经理位置,不知道在背后搞什么鬼,将整个集团闹得鸡犬不宁。”
“明瀚,我是大姊。”电话换人讲。“爸爸这两年变得很暴躁,看到人就骂,很不讲理,我三个月没看到他了,每次回去,那个人就说爸在睡觉,我看搞不好是她给爸爸喂安眠药,控制了爸爸,你还是回来一趟,要求见爸爸一面。”
“妈妈会照顾爸爸的,大姊你不用担心。”
“妈妈?你最好记得谁才是你的亲生妈妈!要不是听到那个人生下王明鸿,妈妈会出车祸?会让你十岁就没了妈妈?!”
尖锐嗓音吼了过来,顿暗让他耳鸣不已。
“大姊,我跟你说过了,那真的是意外,妈妈是被撞……”
“你十岁懂什么?不管啦!你到底要不要回来帮你大姊夫引”
“有关接班的事,爸爸自然会安排……”
“最好是安排好了,否则等到爸爸走掉,你就不要回来抢遗产!”
碰地一声,电话挂断,他的耳朵仍持续发疼,拳头紧抵住桌面。
明鸿几年前就告诉他了,目前王业集团分裂成三股势力,分别是大姊派、二姊派和夫人派。
最近大姊和二姊越来越频繁打电话给他,目的就是拉拢他以牵制另外两方;妈妈则是老神在在,因为她有两个儿子,不必再拉他进去。
但才二十五岁的明鸿却是最没有支援班底的一方,对此明鸿也不是为了一定要夺到继承大位,而是希望维持集团的安定,更希望哥的能取得父亲的谅解,名正书顺地回家接班。
他不能。
明鸿是家里唯一还能和他谈心的好弟弟,他却无法说出事实。
第6章(2)
放下手机,搁在厚厚一叠报告书上。星期六的上午,公司空无是跟往常一样进来处理公事,检视神奇企管各个案子的进度。
这通电话扰乱了他的心绪,他一时无法静心,干脆起身上楼,一把茶叶,冲了热水,捧着杯子来到外头露台的花园。
这里是他的神奇花园。淡淡的三月天,百花争艳,万寿菊、大花、蝴蝶兰、彩叶芋……全部热热闹闹地跟他说,春天来了。
他轻啜一口热茶,甘味入喉,稍稍化解了他梗在喉间的苦涩,一株高耸的醉蝶花上,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