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儿!嘿!他又呆呆地笑了。他一定会努力的,等到那一天,他也要学爹说话的口吻,骄傲地大声道:爷儿我会送货了!
“你这个儿子在想什么?呆头呆脑的。”祝和畅用脚踢了踢一脸痴呆的小九脚跟。“眉儿,你这两天做几样他爱吃的点心,小九年纪小,这回出远门累坏了。还有,帮他缝一双保暖的厚靴子。”
“好的。”悦眉疼爱地模模小九的头。
“爹,我也要跟大哥一样出门!”小十小十一小十二扯着爹爹。
“好好好,等你们长大了,大家都可以出门。”
“爹,我也要跟九爷伯伯送货。”祝福那边的红儿青儿黄儿也在吵。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头痛下已。哎!要将孩子们一个个教到会谈生意、顺利定完一趟货,他们还得熬多少年才能休息呀。
“我们家的院子真热闹啊。”祝婶望着满院子的大人小孩,露出欣慰的笑容。“老伴,今晚就看你的功夫了。”
“嘿,我可切切洗洗了一整天呢。”祝添喜孜孜地大声唤道:“九爷、悦眉、祝福、大妞、小九、小十、小十一、小十二、红儿、青儿、黄儿,吃饭啦!”
“爷爷,女乃女乃,来了!”
咚咚咚,孩子们像树上掉果子似地,纷纷从爹娘身上跳下来,一个个笑呵呵地奔了过去。爷爷作的菜最好吃了,他们从小就不用娘来喂,都能扒光饭碗听。
“我去帮爹娘摆碗筷。”大妞跟在后面,笑着进屋。
“我也去。”祝福紧紧抓着她的手,趁空在她脸蛋香了一个。
“啊!”小九瞧见福叔叔的举动,本能地回头看爹娘。
哇!又来了!不要以为天色有点暗下来,他就看不到啊。
不看不看,还是不要看了。小九赶紧捂着眼睛,转过了头,加快脚步跑进门里。呜,儿童不宜啊,以前好几次撞见爹娘亲嘴,不是让爷爷女乃女乃赶快掩住了眼睛,就是让爹给拎出了房门,所以他知道绝对绝对不能看,而且爷爷女乃女乃说看了眼睛会长针眼,那可是很疼的呢。
暮色里,彩霞满天,高大的灰蓝身影拥着鹅黄的纤细身子,两个颜色融和在浓浓的红彩里,几乎分不清原来的颜色,仿佛这世间的一切尽皆融入这一片红红火火里了。
屋内点起油灯,孩子们的惊喜欢笑声传了出来,浓情缝蜷的夫妻也恋恋不舍地吻了吻彼此的唇瓣,深深对望,这才手拉手进了屋。
月儿高高挂,各色花儿仍像白天一样盛情开放,叠着明黄的淡柔月光,更衬出花朵的娇柔颜色:彩色布巾在夜风中轻轻晃摇着,如梦似幻:窗纸剪影出一个个活泼的孩童身影,生动地跳着、笑着、跑着、闹着。
即使一入夜了,这个院子还是一样多彩多姿呢。
九爷前传
九爷之所以成为九爷,事出必有因。
二十岁那年,一觉醒来,他竟然被绑在床上,动弹不得。
“放开我,祝添,你在做什么……”他狂怒大吼,猛烈扯动手脚。
“二少爷,对不起,对不起。”祝添含着两泡眼泪,不断地赔罪。“呜,你力气大,说去撞墙,墙就被你撞倒了,我根本阻止不了你。为了不再花钱砌墙,我只好这样子做了。”
“我撞墙?”
他记起来了,在撞墙昏倒之前,他指天骂地、愤世嫉俗,怨恨祝添不该将他救了回来,害他回到这个冷冰冰的残酷世界,又得去承受那些他下愿意再去承受的事实,不如眼不见为净,一了百了,速速解月兑吧。
他了无生意,一心求死。在撞墙之前,他还摔破碗,企图割腕,结果摔到祝添家中没碗可吃饭,他也没割成;他试着上吊,不是腰带断了,就是树枝断了打到头,还被鸟儿洒了一泡臭屎;他又想吃土胀死自己,却是吃到了蚯蚓,连挖带呕,将肠胃吐得干干净净;想跳水,溪太浅;想跳崖,伤重未愈,爬不上山;就连要撞壁自杀,也会将墙给撞倒了……
天啊!世人皆弃他而去,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为什么死不掉啊……阎罗王又为什么不收他呀!
“二少爷,我那口子去帮你抓药,还没回来。”祝添面带忧色,突然跪了下来,朝他磕头。“天快黑了,我得出去找她,只好先绑着二少爷,我很快就回来了。”
“放开我!”
“呜,二少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不不,不用十八年,只要你想得开,立刻就是好汉啊。”
“祝添,不要啰嗦,快放了我,你还当我是主子吗!”
“二少爷,你永远是我的主子。”祝添抹着泪,将旁边愣头愣脑的小狈子拉了过来,也要他一起跪下。“三年前,小狈子泻个不停,是你抱了他胞上好长的山路,找到大夫救了命;两年前,我和那口子被毒蜂螫了,躺在床上发烧快死掉了,小狈子又不懂事,是你及时发现,拖了大夫赶来救我们;一年前,小狈子看到你骑马回家,开心地要找你玩,差点让马给踩扁,是你拉住那匹疯马,呜,却让你摔下了马……”
“够了!”再啰嗦下去,连祝家祖宗十八代都感谢下去了,他愤怒地扯动绑在床头的双手。“既然我对你有恩,就快快放了我!”
“呜!就是有恩,我才不能放。”祝添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二少爷,你要坚强活下去,千万别寻死呀。”
“他们一个个负了我,我活著作啥啊……现在我干脆被你气死算了!”他拼命跺脚,却只能徒劳地在床上抹来抹去。
“二少爷,呜呜,我宁可让你怨我,也不能见你瞪蹋性命。”
“我就不信我死不了!”他一眼瞧到小狈子跪在地上,正无聊地拿指头扯眼睛,朝他吐舌头扮鬼脸……对了,咬舌!
没必要再跟祝添扯下去了,他闭起眼睛,张开嘴巴,就待狠狠地咬下去,突然一团东西塞了进来,硬是将他的舌头不知挤到哪里去了。
“唔!”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祝添竟然会拿布块塞了他的嘴。
“呜呜,二少爷,对不起,咬舌头好痛的。”祝添为他盖好被子,着急地道:“我一定得出去找我那口子了,我去去就回。小狈子,你在家陪二少爷,好好照顾他,知不知道?”
“知道。”
“唔唔!”回来!死祝添,快给他回来啊!
反了!反了!这是什么家丁……竟然敢这样对待主子!等他恢复了自由,第一件事就是一拳打倒祝添,再将他家的墙全部撞倒、横梁全部吊到绷断……喝!他要是有那个力气,该狠狠饱以老拳的是污了他财货、砸死他不成、还刺死他的两个可恶骗徒啊。
跑掉的骗徒找得到吗?失去的信任、感情、亲情又找得回来吗?
天!他为什么还活在这世上啊……
“二少爷,我们来玩。”五岁的小狈子笑嘻嘻地来到床前。
“唔!”小表,快放开我!
“你不能说话,好可怜喔。嘻,这里有花生米,我们来猜拳,赢的就可以吃一颗,好不好?”
“……”臭小表,本少爷没心情!
“剪刀、石头、布!”小狈子迳自出了拳,小小的拳头握成一团。“嘿,我是石头,咦!你也出石头,那谁都不能吃花生米喔。”
“……”他气得紧握拳头,很想用力往床板捶下去。
“剪刀、石头、布!炳哈,我出布,你是石头,我赢了。”
小狈子开心地拿起一粒花生米,津津有味地嚼着。
“再来一次,剪刀、石头、布!不好玩,你老是出石头,这样都是我赢,你没有花生米吃,也不吃饭,只挖虫吃,真的很可怜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