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曲柔急忙转过身,气愤而焦急地道;“姓石的,我不准你伤害那只小白狗!”
“小白狗?不是难得一见的白狐吗?”来人站起身来,不解地眨眨圆圆的眼睛,拿帕子擦了擦额头汗水,咧出一张无害的笑脸。“好吧,小狈也好,狐狸也罢,我辛辛苦苦一趟上山,总得先跟你谈谈正事。”
这个青年公子笑语晏晏,身穿滚金线云纹葱绿绸缎袍子,一张圆圆的女圭女圭脸,一副圆滚滚的身材,露出袖口外的手掌也是圆圆厚厚的,加上二十年来养尊处优、锦衣玉食,乍然一看,白白胖胖,笑容可掬,就像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大婴儿,十分讨喜可爱。
然而,曲柔和江汉城的百姓都知道,他是笑里藏刀,真正杀人不见血的小恶魔,任谁惹上石伯乐石大少爷,那可不是一个惨字了得,就像她家……
既然逃不过,她只能面对。
“你来做什么?”她毫不畏惧地瞪视他。
“做什么?”石伯乐嘴角往上一勾,笑容里有说不出的邪恶。“要回我的十万两白银呀。”
“期限还没到,你来早了。”曲柔不客气地道。
“是啊,只剩下三天期限,可你那两个不济事的哥哥筹得出十万两吗?该不会还不出钱来了,全家躲到这深山里来吧?”
“是我爹生病了。”她恨恨地道;“你的手下天天上门讨债,让他不得好生静养,所以我们才搬出城。”
“是吗?我找到你们山下的房子,你爹还有力气骂我出门哩。”
曲柔没有心思猜测是谁走漏消息。曲家一大家子八十几口人,连夜分七路逃亡躲债,总有多嘴的家丁贪图赏钱而泄密吧。
石伯乐状似怜爱地看着她,无限感慨地轻叹一声,随即又挑眉笑道;“我也不是不讲理,人家生病总得心存怜悯,可别一不小心将人给逼死了。所以刚才我跟你爹说了,很简单,曲大小姐貌美如花,你到我的艳香阁,我就不催债;曲家什么时候还清十万两,我就什么时候让你赎身。”
曲柔大惊!艳香阁乃是石家众多产业之一,也是江汉城最有名的妓院,每到入夜时分,灯红酒绿,门庭若市,男人纵声狂笑……
“你欺人太甚!”她不愿在他面前现出丝毫畏惧,不甘示弱地回道;“你尽做伤天伤理的勾当,不怕死了遭报应吗?”
“呵,报应?”石伯乐不屑地道;“那些和尚道士没我赚钱的本事,净编些唬人骗钱的说词罢了。”
“哇吓!”几声惊呼传来,四个随从像滚球似地摔了回来。
“笨蛋!连一只小狐狸都抓不到!”石伯乐见他们两手空空,立刻破口大骂。
“呜,少爷,小狐狸一下子跑得不见影儿,我们钻进林子草丛,很努力找了。”石大龙哭丧着脸道。
石大虎接腔道;“怎知突然刮起一阵大风,飞沙走石,天都暗了,伸手不见五指……”
“哪有什么大风睁眼说瞎话!”石伯乐怒目喝斥道;“我站在这儿,就算是山神、土地公,也得乖乖听本少爷的话,谁敢给我吹大风”
“还有呢,又突然跑出来一个好功夫的剑客。”石大狮颤声道。
“就是他!”石大豹握紧手中的匕首准备保护少爷。
粗壮的千年老松后,走出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他神情沉稳,浓眉紧皱,身后背着空剑鞘和包袱,手中长剑在握。
“哼,你是谁?”石伯乐挑衅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你在这山里乱抓野兽,还威胁这位小泵娘,实在很吵。”他一脸的胡渣,流露出一股落拓不羁的江湖气息。
“吵人的是你吧!龙虎狮豹,上!”石伯乐喝令道。
四大随从你看我、我看你,再瞧瞧彼此身上的乌青、瘀血,还有被剑尖挑破的衣衫,心中都是一样的悲哀念头──上前被剑客砍,不上前回府被少爷砍,都是死路一条。呜!钱难赚,他们好命苦啊!
不得已,只好先拿手中的匕首或短剑乱挥一通,虚张声势,能拖得了一时便是一时。
他却以为他们又要一拥而上围攻他,长剑一挥,疾速的剑风扫了过去,四大随从和石伯乐挡不住那强劲的风势,纷纷摔倒在地。
“谁扶我起来!”石伯乐怒吼大叫,不住地以手掌拍击地面。“再给我上!砍死他!将他碎尸万段!”
“少爷,你没受伤吧?”龙虎狮豹十分“忠心”地连滚带爬过来扶少爷,却没有一个人回去对付剑客。
他本无意杀人,见局势已定,便收剑入鞘,冷冷地对着地上五个人道;“快滚,别再来搔扰小泵娘。”
“啊哼,曲家还有钱请保镖?”石伯乐让随从扶起,本又要动怒,但眼看对方人高马大,自己的四个随从又不是剑客的对手,他还是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更何况……
他神色自若地拍拍衣裳,拧出无害的招牌微笑道;“嘿嘿,也罢,三天后,曲家若拿不出十万两白银,就算你们再请来一千个保镖,我照样提出买卖契约为证,请官府逮捕曲老头下狱。当然了,他得在牢里做苦工还钱,万一做死了,就换儿子进去……”
“石伯乐,闭上你的乌鸦嘴!”曲柔红了眼眶大叫。
“咦!名字叫曲柔,却是一点也不温柔,回头我还得叫艳香阁的嬷嬷好好教你一番……”
“你说完了吗?”长剑剑鞘直接抵住石伯乐的脖子。
“哼,走!”石伯乐从鼻子哼出声音,转身跨上凉轿。便是一时。
四大随从不敢怠慢,前面两个、后面两个扛起轿杆子,护送主子下山。
微风吹过林梢,方才被大风吹落的树叶满地乱滚,发出沙沙声响,曲柔脸色苍白,双掌紧紧交握,目光望看漫无方向飘舞的落叶。
嗅,小泵娘又不开心了。刚才那个小胖子真的很可恶啊,若非他脾气太好,手下留情,换作是大姐,早将小胖子打到地上吃屎了。
“小泵娘,你还好吗?”他关心地问道。
曲柔犹恍恍惚惚地,一听到他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
她忙欠身为礼道;“大侠,谢谢你帮我解围。”
她话一出口,心情又黯然了。大侠解得了这次,又解得了下次吗?
“你刚搬来吗?我以前没在村子见过你。”
“我们才搬来半个月……”唉,还是躲不过石伯乐。
“三天后,小胖子会再来吗?”
“会的,而且会带更多的人来。”曲柔轻咬下唇,语气微弱,仍握紧了拳头道;“我不怕他的,绝对不怕。”
“我再来帮你赶走他。”他跃跃欲试,下次再来刮大风。
“不,不能再麻烦大侠了。”曲柔抬起脸,望向长得好高大的他,很努力地挤出微笑。“我哥哥快回来了,他们应该有办法的……”
也许是心虚惶惑,也许是担心父亲病情加重,也许是方才面对石伯乐时过度紧绷,也许是大侠挺拔身躯所带来的安全咸中!面对那深深关切的注目眼神,她竟是心头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小泵娘,别哭!”他大惊失色,直觉就想伸舌头舌忝干她的泪水,既而一想,好像不对劲,他现在是人形,舌头一定很大,搞不好会舌忝得她一脸的口水。
“呃,小泵娘,你别担心,我这几天在姑儿山上采药,三天后我一定会到村子里帮你。”只能口头安慰了。
就算是大侠,也挡不过官兵。曲柔无语,黯然低头。
“过午了,山上会起雾变冷,我送你到山下村子口。”
“谢谢。”曲柔此时只能默默地拿袖子擦干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