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要银子!扮要面子!七巧气得掉泪,那她能要什么?就连最起码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都没有吗?
“不,我不嫁!我说什么也不会嫁给这个卑劣无耻的小人!”
她更用力扭动手臂,试图挣月兑仆妇的蛮力,两相扯来扯去,仆妇的肥大身躯站立不稳,往后撞去,将小桌上的东西撞落了地。
“我的女圭女圭!”眼见木头哇娃纷纷跌落,七巧心痛大叫。
“这女圭女圭挺有趣的。”知府大人以眼示意,要衙役捡起来。“不如拿回去给我那成日无聊到撕帕子的娘子玩玩吧,夏老爷……”
“大人喜欢什么就尽量拿。”夏公明摆足了笑脸。
衙役将女圭女圭捡起来,一个个摆在盘子上,送到知府面前让那只鸡爪也似的老手摩挲玩赏。七巧看了,简直像是被割上一块肉,心痛得几乎要晕过去了。
“你们不能拿!”她放声大哭,顿时失去了力气。
“快!快送小姐上马车。”仆妇趁机架起七巧,走向大门。
“不能带走七姐姐啊!”牛采苹徒劳地去扳仆妇的肥手。
“真是吵闹!”夏公明不耐烦地搓揉太阳穴,随即眼睛放亮,向正在查点货物的管家问道:“这间铺子好歹值上一千两吧?”
第九章
月明星稀,夏府大门紧闭,挡住了门前的一群人。
“阿敖,都二更天了,真的没办法吗?”安居乐急道。
“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经地义。”饶是陈敖当过知县,颇受苏州百姓敬重,此刻也苦恼地道:“这是明媒正娶,不是强抢民女,根本不算是一个案子,偏生知府又压在上头,袁大人也插不了手。”
“不管了,我们进去劫人!”米多多挽起袖子。
“这大门要能撞破,还等着你去劫人吗!我早就进去救七姐姐出来了。”牛采苹红着一双眼睛。
“我们当真救不了七姑娘吗?”几个平日流连铺子的姑娘们围在一起,难过得哭泣。
“夏老爷不肯见人,我们再等下去也没用。”陈敖看了看夜色。“姊夫,很晚了,我们先送姑娘回家。各位姑娘,也请妳们明天一早呼朋引伴过来,大家挡住轿子,我再来跟夏老爷说道理。”
“我去堵在周家门口,不让周文德出门。”米多多道。
“也只好这样了。”安居乐有些慌了。阿敖聪明,多多机灵,他们都只能想到围堵的方式,若夏家强要嫁女,大家又哪能挡得住!
天色虽晚,众人心急如焚,仍不欲散去,但也只能一筹莫展。
“大哥回来了!”街底跑来两个人,牛青云边跑边喊。
“青石?!”安居乐惊喜地喊道。
众人瞠大了眼,好象见了鬼。牛青云中午才出门追人,怎地一下子就追上三天的船程,而且还带人回来了?这两人是骑上千里马?还是风急水快,瞬间将船给吹回苏州?抑或坐上冲天炮飞回来的?
“大哥!呜!”牛采苹没空理会那么多了,见到大哥就哭。“快呀,你快救七姐姐!不然我就没嫂子了。”
牛青石双眉紧锁,因跑得急了,辫发略微散乱,更显得他行色匆忙。他来不及跟大家打招呼,就要上前敲门。“我去找夏老爷!”
“安老板,陈先生,后门有动静……”几个牛记粮行的伙计从围墙边跑了过来,一见到牛青石,立刻欢喜地道:“老板!你回来了?!”
“后门好多人出来了,他们都说要跟大小姐一起逃亡。”
“她做到了!”牛青石神情立刻转为欣喜,发足往后门奔去。
转过围墙,跑上一段路,再弯进小巷,只见约莫十来个家丁丫鬟模样的男男女女,各自抱着小包袱,焦急地往小门里头瞧着。
“大小姐出来了,跟着大小姐走!”此起彼落低语着。
“百合,快!别关门了。”七巧匆匆忙忙走出来,心急地拉着丫鬟,左右张望了一下,问外头的家丁道:“我们去哪里才好?”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竟是一时无言。
“七巧!”
七巧一震,这声音她已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可却又陌生地喊着她的名字,就像是一记从遥远天边打来的雷,虚无缥缈,不切实际。
再往喊声看去,她心头蓦地一酸,视线也模糊了。
神仙钱灵验了?她盼呀盼的,真的盼到他回来了?
“牛……牛牛牛……”她哽咽得喊不出来。
“牛老板!”夏府家丁紧张地道:“你快救救大小姐啊!我们一定得走了,要不然被老爷发现,小姐就完了。”
这支庞大的逃亡队伍并没有吓到牛青石,他不加思索地道:“快!大家先跟我走。”
“七巧,等等。”
“娘?!”七巧惊骇地转头,娘来拦她了?
进退两难,她只得垂泪道:“娘,我不想嫁人,我──”
“娘明白。”夏夫人神情肃穆,将一个绸巾小包裹放到七巧的手里。“这里是娘攒下来的银子和首饰,妳路上拿去用。”
“娘啊!”七巧泪下如雨,恨不能与娘亲抱头痛哭。
“快走吧。”夏夫人含泪抚了抚她的头发,再望向她身后的挺拔男人。“你就是牛青石?”
“夏夫人,我是牛青石。”牛青石走上前,以沉稳有力的声音道:“请妳放心,我一定会照顾七巧。”
“好,你们快走!”夏夫人急促地催他们。
“我会再回来的。”牛青石丢下这句话,便拉起七巧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掌心,带她跑离夏家。
“大家快跟着牛老板走!”其余众人也赶紧跟上。
“娘……”七巧一步一回头,娘亲却早已走入围墙里不见了。
她揣紧小包裹,咽下泪珠。此去前途茫茫,她一定要坚强,不再依靠任何人,走出自己的路……
等一下!是谁在带她走路?与她紧密贴合的大手掌像块火炭似地燃烧,将他全身的热度都传到她这边来了。
牛青石?!他拉她的手?!七巧踩不稳脚步,险些跌倒。
不,她不能晕倒,她还要逃亡,逃得远远的,远离夏家,远离苏州,远离牛青石,远离所有的一切,再也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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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拉她到牛记粮行来了。
七巧站在帐房里,心急难耐,怎样也坐不下来;走到门边向外看,竟见她带出来的家仆神情松轻松,丫鬟坐在凳子上,家丁席地而坐,个个捧着米多多刚煮出来的热汤,正和粮行的伙计们聊天吃消夜。
这是在逃亡吗?
“我要去找船!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她回头急道。
“半夜了,所有船家都休息了。”牛青石不慌不忙,捻了一把茶叶放在茶碗里,再提起热水冲泡。
“乌蓬船的人家都睡船上的,喊醒他们就成了。”
“要是坐这种小船,我保证天亮后立刻被妳爹追到。”
“我去雇车子……”七巧绞着指头,口气变得很硬。“你别跟我说,半夜雇不到车子。”
“没错,马儿也要睡觉。”牛青石又冲了另一碗茶,自己先坐了下来。“坐着休息吧,急也不是办法。”
“怎地不急?!”七巧又气又急,早知道就直接跑到河边找船了。“明天姓周的就要娶亲,爹不找我,他也会找我!”
“只要我在这里,我绝对不会让他进来抢妳出去成亲。”
他不是在开玩笑。七巧震愣地望向他认真而笃定的双眸,拿手用力按住自己的心口,彷佛她不这么做的话,她的心脏就要跳出来了。
她又揉了揉心口,情势紧急,她没空做无谓的揣测了。
“牛老板,你借我三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