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第一,我不嫁出去,我成亲后还是住在这儿,继续打理油坊。”
“喜儿姑娘,我家有大房子让你住啊!”侯观云急道。
“第二,我生的第一个儿子,要姓程。”
“这不就是入赘吗?”侯观云变了脸色。
“就这两个简单的条件,也不算是入赘。”喜儿带着惯有的柔美笑容,“我只是希望找到一个愿意和我同心协力,一起为油坊努力的夫君。”
众人面面相觑,这条件应该不难,可是嘛,又好像很难。
侯观云垮着脸道:“喜儿姑娘,你也知道我是独生子,我不可能住到你家来,又让儿子姓程。”
“那么,也只能说,我们无缘。”
“啊……”侯观云一声惨呼,跌回了他的“宝座”。
喜儿不再理他,任众人去谈笑,转身回去后面柜台。
“曾伯伯,你怎么也学我叔叔昼寝?”她笑着推推趴在桌上的曾掌柜。“总算赶走侯公子了,希望他以后别再来了。”
她推了推,曾掌柜却是动也不动,整个身子沉重无比。
“曾伯伯?!”喜儿心头一凝,眼眶就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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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开,油坊墙外的花丛间,彩蝶翩翩飞舞。
年迈的曾掌柜毕竟熬不过,最后还是走了。
照样是闷热忙碌的作坊里,喜儿握住铁铲,一双大眼睛也不知瞧着哪儿,双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搅拌锅里的芝麻,完全没有平日的手劲。
伙计们都闻到焦味了,一个个抬起头,不知所措地望向她。
“小姐,让我来,请你回房休息。”
江照影立刻放下手边的榨饼,走到她身边,轻易拿起她手中的铁铲,继续翻炒的动作,及时抢救了一锅差点报废的芝麻。
喜儿并没有回房,而是恍惚地走向平日休息的板凳,坐了下来。
江照影见她脸色苍白,心里和其他伙计一样为她担心。这一个月来,她没了曾掌柜的帮忙,不但得只身撑起油坊,还忙着四处打听名医,探视极为疼爱她的掌柜伯伯,最后又不眠不休地帮曾家处理后事。
她一定很累了。
他无法坐视她疲惫的神色,但又无法放下手边炒芝麻的动作。
“樟树兄,麻烦你去请小梨姑娘过来,要她扶小姐回去休息。”
“好。”
也许是小姐重用他,也许是他干活的本领比别人强,在这段小姐不在的时间里,对于榨油上的一些问题,有的伙计会请他作决定,虽然引来较年长伙计的风凉话,但他既没出差错,还能解决问题,在不知不觉间,大家也渐渐地听从他的话。
“哎哟,喜儿侄女啊,原来你在这儿。”一个惹人嫌恶的声音传来,跟着就是连声惨呼,“啊!好热!这油坊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二爷,我们在忙,请别进来。”阿推立刻过去赶人。
“你管得着我?”程顺看也不看阿推,直接走到喜儿面前,不悦地道;“喜儿你也管管这些伙计呀,都不把我这个二爷放在眼里了。”
“叔叔,你有事吗?”喜儿打起精神说话。
“是啊,要不是有事,我怎么会来到这个烧油锅似的屋子?”程顺挤着笑脸道:“我说喜儿啊,曾掌柜死了有些日子了,你怎么还不找个新掌柜呢?可别耽误了正经的事情。”
喜儿这才想起,她有好一阵子没有翻阅帐簿,也没有关照进料、出油、送货的各项业务,她六神无主,连带油坊也跟着乱了阵脚了。
她焦急地问道:“栗子,外头有没有人来催帐?”
栗子瞧了在场知情的伙计,吞吞吐吐地道:“呃,小姐,大家知道油坊有事,本来也不敢催的,但既然曾掌柜的事忙完了,他们说……啊!小姐,你还是先照顾自己的身体,调养个几天再……”
“别管我的身体,你快说。”
栗子被她一催,只好说道:“喔,王老汉的八十两芝麻钱也该付了;送老吴面誧的五十斤麻油已经迟了三天;铺子里的菜油只剩二十斤,没有存货了,还有好多我说不出来的帐目……呜,小姐,我不像曾掌柜脑袋好,记得一清二楚啊。”
程顺顺水推舟,得意地笑道:“瞧,这不是需要一个能干的新掌柜吗?叔叔我都帮你想好了,侯公子那儿多的是人,待会儿他就带合适的人选饼来让你挑了。”
“二爷!”小梨赶来,很不客气地杏眼圆睁,扯了嗓子道:“你就让小姐好好休息,别再来烦她了。”
“哼!你这个小蹄子竟敢跟你二爷撒野!”程顺有恃无恐,反正最后一个管得住他的曾掌柜也死了,他绝对要教从前看不起他的人好看!
“我不休息了。”喜儿握住小梨的手,打算让她扶着站起来。“该付的帐、该处理的事都得赶快做……哎……”
“小姐你怎么了?”小梨紧张地扶她坐稳。
喜儿按住额头,蹙拢了一双秀眉,“头……有点痛……”
由于作坊温度高,她早已汗湿衣衫,鬓发微乱,加上神色疲惫,说话有气无力,整个人看起来弱不禁风,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江照影见状,无法再保持沉默,忙上前道:“小姐,请你不要担心,这几天已榨了五百斤的菜油,足供铺子所需;还有,若有主顾急着送油的话,我们下午也可以出门送油,请小姐安心去休息。”
“你怎知道要榨菜油?”喜儿诧异地看他。
“仓库一百袋的菜籽已搁置了二十天,可我们向来进料不到半个月就会榨油,我怕来不及供油,所以就作主要兄弟们榨了菜油。”
程顺白他一眼,嗤之以鼻,“哟,这里哪轮得到你作主?你还以为你是江家四少爷,只管命令下人啊?”
江照影没去理会他的话,仍是沉稳地道:“我估算过了,若下午不榨油,今天可以出一百斤的麻油,炒好待磨的芝麻有两百斤。”
喜儿这时才发现,她竟然连每天最基本的工作都忘了。
每天进了作坊,她一定会先估好出油量,再吩咐伙计依量去仿准备,譬如要出一百斤的油,就得搬出二百五十斤的芝麻粉来扎榨饼。
可今天她只记得去拿铁铲炒芝麻,甚至打算炒几斤都没主张。
“小姐,别管有几斤油了。”小梨护主心切,强行架起小姐。“我看这个月来,你身上都掉十斤油了,我扶你回房。”
“等一等,还有帐册……不能失信于主顾……”
喜儿想到很多该做的事,却是头痛欲裂,力不从心。
“爹,侯公子带人来了。”程大山和程大川把头抬得高高的,前呼后拥带着侯观云进入作坊,后面又跟了六个拿着算盘的帐房先生。
“好热啊!”侯观云一脚踏入,差点立刻缩回,但为了见到心爱的喜儿姑娘,他还是悲壮地踏进了第一步。
“喜儿姑娘,你在这里吗?”侯观云在蒸煮芝麻的热气白烟里找人,却只看到十几个光着上身、胸背上布满汗水的精壮汉子。
“吓!你竟然在这种水深火热的地方干活儿?还有啊,这些伙计怎么一个个如此不知礼数,竟在小姐面前光着膀子!”他大呼小叫的。
喜儿终于让小梨给扶了起来,面对这个不懂油坊作业的富家公子,她并不想多作解说,只是勉强扯出礼貌性的微笑道:“侯公子,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有话请到前头说。”
“对!前头说去。”侯观云掏出帕子猛抹汗,忙不迭地走出门,又指了他身后那一挂人马,陪着笑脸道:“我听程二爷说,你们这里缺掌柜,这里有我们侯家最能干的帐房,你挑几个来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