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已经说过二十遍对不起了。”怎么还在擦眼泪啊?
“你很吓人啊,我真的以为见鬼了。”
“我都说是忘记月兑掉面具了。而且是妳开错门啊。”
“我刚搬来不到一个月,对这里的环境不是很熟悉,停电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我怎么知道会模到你的门。”
那哭音断断续续的,但比起他刚开始差点被众人围殴时──她嘴巴蠕动了老半天,终于抖出一句“他……不……是……歹……徒……”这才让他免于死在乱棒之下──她现在讲话已经比较不像跳针的唱片了。
反正一切都是他理亏。刚才他已经被警察杯杯和街坊邻居叨念到体无完肤,只差没当场烧毁吸血鬼的行头,当众发誓下次再也不敢了。
看她不断抽着他的面纸抹眼泪、擤鼻涕,为他的垃圾桶制造一堆人工水饺,他抑住满肚子的怨气,很客气地下逐客令。
“好了,很晚了,妳加班到这么晚才回来,该回去了。”
汤淑怡抬起头来,左右张望,只见一支手电筒竖直插在茶几上的马克杯里,将灯光打向天花板,本意好像是想让屋子明亮一些,但效果似乎不是很好,反而照得屋内家具和那个高大的男人更加鬼魅似。
“哇吓!”她心脏猛跳,吓得站起身,小腿踢到茶几,碰一声,震得桌上的牛女乃杯跳了起来,接着就倾倒了下去……
“好痛!”她俯身揉着膝盖,一时痛得说不出话来。
“我的地毯啊!”桑宇帆咬牙切齿地哀号一声。
眼睁睁看着雪白的牛女乃瀑布在他客厅泛滥成灾,再加上之前起码有三十个人没有月兑鞋就走进他的屋子,将他的温馨小套房变成集会公审的公共场所,他相信自己早已濒临崩溃的边缘。
“妳痛吗?”他抓狂也似的从抽屉里挖出一个盒子,“我这里有OK绷、万金油、小护士、红药水、双氧水、纱布、针线……妳说还缺什么?”
“我要针线做什么?”汤淑怡赶紧抹掉眼角的泪水,顾不得脚痛,拿了包包就要走人,“呜,我为什么会在这间鬼屋啊……”
“鬼屋?!这是我的房子……”桑宇帆话还没说完,只见那个天兵小姐慌忙乱窜,先踢倒一支电风扇,再踢走他的踏脚凳,最后总算踢不动冰箱,一头撞上,发出结结实实的好大一声咚!
“妳当这里是足球场?”他郎心如铁,冷冷地看着她。
“我……”汤淑怡拿手掌摀着额头,两泡眼泪要掉不掉的。
今天果然是见鬼了,这间“鬼屋”结构复杂,处处陷阱,让她好像掉入了结界,怎么跑也跑不出去;明明记得那几个好心的欧巴桑扶她进来时,并没有这么复杂的“地形”啊。
再望向那个鬼魅般的男人,手电筒的光线晦暗不明,照得他脸上黑一块、黄一块、青一块的,比起刚才那个鬼面具有过之而无不及。
呜!怎么搞的?为什么大家都回去了,就留她一个人独自面对这只怪物?她是腿软走不动,但也不必叫她在他家休息够了再回去啊。
她愈想愈怕,偏偏身边一股冷气幽幽地吹过来,吹得她心都凉了。
“吓,好冷……”眼看那个姓“蚕宝宝吃桑叶的桑”的男人走了过来,她只能一步步后退,抖着声音说:“你……你屋子很诡异啊……”
“冰箱的门被妳撞开了啦。”桑宇帆板着僵到不能再僵的脸,左手拉回她准备撞向流理台的身子,右手再“啪”地用力压紧冰箱门。
“大门在那边,妳干嘛猛往我屋子里面钻?!”
“暗啊,我什么都看不到……”
“妳那间和我这间的方位一模一样,这里是阳台,那边是大门,妳分不出来吗?”
“你家具好多,我又被你吓得傻傻的,我……”
“好啦,一切都是停电惹的祸,七晚八晚了,我送妳回去。”
再不请走这尊瘟神,他不知道她还要把他的屋子破坏到什么程度,更怕她又在“鬼屋”里尖叫,再度陷他于不义。
他拿起手电筒指引方向,半推半拉地将她送出了大门外。
“等等。”汤淑怡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屋子,朝里面合十鞠躬,口里喃喃念道:“南模喔咪头佛,菩萨保佑,恶灵散退。”
说完双手一扬,高高举起,一副大法师驱魔的姿态。
“妳这是做什么?”
“看漫画学来的。”她脸一热,不好意思地缩回手。
桑宇帆翻了翻白眼,要不是刚才警察杯杯问了她的背景,他实在很难相信这个哭哭啼啼说她叫糖醋鱼的天兵已经是二十五岁的上班族。
他懒得说话了,直接走到八○五的铁门外,拿手电筒照向钥匙孔。
“谢谢。”汤淑怡怯怯地走过来,拿出钥匙。
也许她是真的不熟悉新锁,也许是还在害怕发抖,桑宇帆足足从一默数到两百零二,才等到这只糖醋鱼打开两道门。
“晚安。”他保持最后的风度。
“晚……呃……”汤淑怡瞧着乌漆麻黑的屋内,可怜兮兮地转头说:“我那个……本来有手电筒,后来搬家就不见了,还没去买……”
“拿去!”
看着递过来的手电筒,她还是迟疑着不敢接。“我借一下就好……我洗完澡就还你。”
“不用了,我有蜡烛。”
“那我明天再还你了。”
“随便!”他宁可不要这支手电筒,也不想再看见她了。
她开心地接过手电筒,脸上露出诚心诚意的微笑。“桑先生,那你用蜡烛要小心喔,要把窗户打开,让空气流通,不然会一氧化碳中毒。可是也要小心风,不要太大,不然……”
“进去!”
“喔……”与其说她是自己走进门,不如说是被桑宇帆推进去的。
他再顺手帮她关起铁门,忍着一股即将爆发的莫名怒气,用力踏回自己的八○三门前。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忍一时气,海阔天空。
再说,他堂堂外商银行副总裁,马上就要升任首席外汇交易员,应该眼光高远、胸怀壮志,何必跟一个还在看漫画的小女生计较?
很好,他的肺部吸足了氧气,此刻头脑清明,心平气和。
双手往前模去,隐隐约约见到了一道打开的铁门。他不禁暗骂一声,这么晚了,是哪家阿达忘记关门,可不要明天遭小偷了才来哭诉!
好人做到底,他心生善念,顺手帮这家阿达关上铁门。
啪!铁门合上,自动锁住──咦!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那ㄟˇ按呢?!他双眼充血,发狂地抓住铁门柱子,用力拉了又拉,却是怎样也拉不动他特地花了五千块改换的精密钢锁。
原来……阿达就是他啊。此刻半夜十二点,他被关在门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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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先生,你那笔外汇保证金已经平仓了,恭喜您赚进美金八二七五元,过两天就会入你的帐户……哪里,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您有问题的话再找我……对,Simon,就是我。”
桑宇帆眼睛盯着萤幕上的外汇行情变化,一边跟客户报告操作结果。
身为一个专业的外汇交易员,抓住汇率走势、提供正确资讯就是他的职责;客户赚了钱,或是达到避险的目的,他们高兴,他也很有成就感。
“Simon,你怎么长出熊猫眼?是不是昨天跟女朋友玩过头了?”隔壁的同事看他放下电话,趁着空档聊天。
“不,我女朋友家教很严格的,是我昨晚挂在网上看纽约汇市,顺便跟总行那边MSN聊了一下行情。”桑宇帆很正经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