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皇后笑道:“瞧你说得田三儿好像多么大逆不道,你说说,他犯了什么罪?”
“呃……现在是没有,以后就有了,这种人将来一定会造反的!”
“是吗?田三儿就是这个性,光明磊落,有话就说了。”马皇后为皇帝挟了菜,注视着他道:“倒是可能造反的,是现在对皇上恭谨得要命,将来再趁你不注意时,从背后偷偷捅你一刀。”
朱元璋冒出冷汗,这把龙椅得来不易,他可得好好坐稳呀!
“不管了,他不听话,既然他想回家,朕就赶他回去。”
“所以,皇上准了田三儿的辞表?”
“准了。”
马皇后轻叹一声,“他只是个性情中人,想念未婚妻,不想跟瑶仙成亲,皇上就记在心里,当他是抗旨。我说呀,当皇帝不要这么小气。”
“朕小气?!”
“再说咱们老四没人能收服,现在给田三儿收得乖乖学箭、练功夫,臣妾以为,即使皇上不再委以田三儿朝中重任,可这么好的人才,又不在意权位功名,皇上不如请他专教皇子或是将士们箭术。”
“会射箭的人多得是。”
“皇上只是拿瑶仙当借口,归根究柢,就是不喜欢直话直说的田三儿吧?”
一语道破龙心,朱元璋喝了一口闷酒,他对谁都敢生气,就是不敢对一起同甘共苦过来的皇后生气。
“瑶仙不会强人所难,她要我跟皇上说一声,别再理会她的婚事了。”
“这怎么成?朕当叔叔的,又是皇帝,就不信不能为她找到如意郎君!对了,妳说徐达他儿子如何?”
“瑶仙出城玩了,皇上想点鸳鸯谱,恐怕还找不到新娘子呢。”
“这么爱玩?都几岁了!皇后,妳要好好教她做女人的道理啊!”
马皇后转头偷笑,要是让皇帝知道瑶仙跟着常遇春的大军到北方去“玩”,恐怕下巴会掉到地上捡不回来了吧。
至于不爱名利的田三儿,就让他去吧,新朝廷刚开始或许清清如水,可时间久了,水只会愈来愈浊,最后就会淹死一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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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芋怔忡地坐在灶边,午后凉风一阵阵吹来,但她还是无法清心。
这几天总是心神不宁,都怪她作了那一个奇怪的梦啦!
梦中的三儿,温柔地亲吻她的额,她到现在都还能感觉他唇瓣的热度,而且他亲了好久好久,久到她以为他的嘴巴就要黏在她的头上了……
“猜猜我是谁?”眼前突然蒙上一双温热的大掌。
“哎呀!”她吓得立刻拍掉那双手,赶忙拉紧蒙脸巾子。
“吓到妳了?”
“大大大……大爷,别跟我老婆子开玩笑了!”她受不起惊吓啊!
“猜猜我是谁?”大手才走,又蒙来一双小手。
“壮壮啊!”她好笑地拿开小胖手,转过身道:“别闹了,娘很胆小的,一颗胆被你吓破了,以后就没胆子了。”
“妳就光叨念壮壮,不来念我?”田三儿带着笑意看她。
“我……”心头怦怦跳,她只敢瞧着他的脚,怎么立刻忘记他也来了,只管跟壮壮说教?
是不是相处久了,她也渐渐忘记将三儿当“大爷”看待?甚至忘了他显赫的将军地位,仍当他还是以前的三儿?
田三儿腋下夹着一卷东西,凝望低头不语的她。
“现在准备升火了吗?”
“还不到晚饭时间。”小芋站起身,拿起水壶晃了晃,“快空了,就先烧个开水,接下来就可以淘米煮饭了。”
“我帮妳升火。”田三儿立刻蹲到灶下。
“我也来。”壮壮也笑嘻嘻地挤过去。
他们在干嘛呀?她才去水缸舀水,这两个男人就占据了她的地盘?
“来,壮壮,给你引火。”田三儿递过火折子。
“别给壮壮点火,火很危险的!”小芋急得摔下水瓢。
田三儿抬头看她,神情严肃地道:“壮壮也大了,就是要教他用火,这才不会有危险,以后我还要教他上山打猎,学着怎么采野菜、砍竹子、烤山猪。”
这简直是老爹管教儿子的口吻嘛!小芋张口结舌,无从反对。
“娘,妳不要怕。”壮壮一下子就被熏出两颊黑烟,笑呵呵地朝娘亲招手,“三儿哥教壮壮,我学得好,以后就能帮娘点灯了。”
“壮壮,专心。”田三儿低声喝斥。
“好的。”小人儿乖乖地回去点火。
小芋站在一边,看着三儿教壮壮如何摆放柴枝、如何引燃干草、如何将火烧旺,不用烟来熏,她两眼就已经流出泪水来了。
当爹的,可以教儿子很多娘不会教的,壮壮一定需要爹啊!
“娘,三儿哥说,我们要回山里村了。”壮壮点好火,跑了过来。
“真的要回去了?”小芋赶紧拿帕子擦去泪水,又拿来抹抹壮壮那张小黑脸。
“妳希望我继续当官吗?”田三儿的视线由灶火移向她。
“我怕你会被杀头。”她不敢看他,低下了头。
“哈哈!妳果然了解我!”田三儿笑得开心极了,两个大大的酒窝显出孩子般的神情,再抬起了头,伸长手蓄势待发。
“别荡!”小芋慌忙拿锅盖掩住大锅,急急叨念道:“下面又是热水、又是锅碗瓢盆,你那么大个儿不小心摔下来怎么办?”
“哈哈哈!”田三儿硬生生止住想要跳上去屋梁荡秋千的念头,一双大眼比炎炎夏日还灼亮,两手一拍,语气兴奋地道:“朱瑶仙说得对,妳真是了解我啊,了解到心坎里去了!太好了!”
不准他乱荡还高兴成这样?小芋只敢看一眼他好看的笑脸,然后赶紧转了话题。
“郡主这些日子怎么不来了?”
“她游山玩水去了。”
“喔。”
又是如释重负吗?她脑袋空空,竟然不是可惜了这段姻缘,而是觉得没有郡主过来跟她聊天,她会有一点点无聊。
田三儿仍是蹲在灶边摆弄柴火,突然,他抽出了插在怀里的卷轴。
“我刚才和壮壮在整理房间,其实才来应天府一年,也没多少东西要带回去,有一些不要的,就清出来丢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卷轴,十六岁娇俏甜美的小芋跃然而出。
他瞄了一眼,没有犹豫,随意卷起就往灶火塞去。
“烧了!”
“不要啊!”小芋惊叫出声,扑过去想抢救那幅画。
“火很危险,妳抢什么!还想被烧吗?”田三儿挡住了她。
“那是、那是……”小芋伸长手,就算被烧,她也要抢。
但是,她只抢到了画轴的小木棍,接着就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画像在火光中烧黑,化成了灰烬。
田三儿拿过她手中的小木棍,往火里丢去,扶她站了起来。
“灶边很热,难怪男人不喜欢下厨了。”
小芋呆楞楞地让他压回了凳子上,犹不敢置信地瞪住红红的灶火。
“那是大爷最喜欢的画啊!”她终于把话说出来了。
“我是很喜欢,但我喜欢的是画中的人,小芋。”
又在叫谁了?她心口一跳,结结巴巴地道:“是……她啊!如果……如果你喜欢,怎么将画烧了?”
“妳舍不得?”
“大爷想她的话,以后就看不到了呀!”
“那张画,是从前的她,不是现在的她;现在的她,样子可能变了,就算我成天瞧着这幅画,也不是看着她,而是看错人了。”
“我听不懂。”好乱,是她变笨了吗?
“娘!”壮壮跳过来,眨眨明亮的大眼睛,自告奋勇充当“翻译”,“三儿哥说,小芋姐姐长大了,脸不一样了,就像现在将壮壮画下来,可过了几年,壮壮又不一样了。所以,画里的壮壮不是真的壮壮,画里的小芋姐姐也不是真的小芋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