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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曲 第17页

作者:杜默雨

朱由楠察觉她的颤动,本能地抱住她的身躯,也试图不让自己发抖。

都怪他,老爱在姓贺的面前逞英雄,思虑不周,误判形势,徒然让桃花担心受怕。

“桃花,别怕,我在这里。”他这句话讲得很心虚。

“我……我不怕,可我惦着红豆和小橘,如果我被抓了,没人照顾她们,还有阿楠--”她忘了害怕,猛然转过身子,与他脸对着脸,鼻息对着鼻息,“阿楠,你也不能有事,你还要当好大夫……这样吧,快,你带赵大哥躲到床底下,如果军爷进来了,有我挡着。”

“傻!”他望着那双盈盈含水的黑眸,清透、天真、善良,他一颗心也随之浸润了进去。“万一妳被抓去,红豆和小橘怎么办?”

“你一定会帮我照顾她们的,阿楠,快点!”她拉他的手,想要起身。

“桃花啊,”他却是将她搂得更紧,喟叹一声,很自然地以脸颊摩挲她的头发。“妳怎么老想到我,不想想自己呢?”

“阿楠你当大夫,可以做更多的事,我什么也不会,哎呀,别说了……”

“桃花,我绝不会让妳涉险的。”

此刻,他已经明白了,宋铨虽可以保护他,但他不可能一辈子倚赖护卫,他若想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就必须学会保护自己,以及保护他最喜欢,也最在意的女子--桃花。

外头的马蹄声来得又快又急,还有男人的怒吼叫骂声此起彼落。

“东西南北都派兵追去了,剩下的,你们几个,随我搜索附近的农家,说不定还有漏网之鱼!”

姓贺的果然猜对了,仍有足够聪明的军官懂得搜寻农家,朱由楠抱着怀中人儿,心念转动,眼前的局面已经不是一个小大夫可以掌控的了。他也相信官兵不会笨到看见只有“小夫妻”两人,就不会大肆翻箱倒柜,即使把人藏到床底,还是会被拉出来的。

脖子上垂挂的线绳沉甸甸的,不时提醒着他的身分。

“桃花,妳听我说,”他很快地在她耳边细声道:“不管我待会儿做什么事,妳都不要害怕,只要躺着不要动、也不要说话,好吗?”

她早已说不出话来了,他如此紧紧地抱住她,好像张了翅膀的老母鸡,奋不顾身地保护小鸡不给大鹰啄去……嗳,怎把阿楠想成老母鸡了?

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胸瞠上,感觉好温热、好舒服,心头是既甜又酸,眼睛一下子变得湿热?只想就这么一直躺下去,静静地听他的心跳,让他护着她……

“进去这间屋子搜!”声音已在屋外,同时有人擂起门板。

两人一惊,朱由楠正欲起身开门,外头的官兵可不等人,直接撞开那两片上了闩的薄薄门板。

火把照进屋内的一瞬间,他来不及再想,一个翻身,趴到桃花的身上,双手一扯,扒开她的衣服,同时吻住她的唇瓣。

“唔?!”尹桃花吓得差点停止心跳。

“给我搜!”进来的总兵大声斥喝。

四个兵丁拿着火把,照得屋内明晃晃的,只见家徒四壁,几个小箱笼也藏不住人,最可疑的就是床上隆起来的棉被。

朱由楠抬起脸,恼怒地道:“什么人坏了小爷的兴致?”

“我管你大爷小爷的!现在可不是生女圭女圭的时候,”总兵大人不由分说,上前就要扯开被子。

朱由楠也立刻跳起身子,顺手拉开衣袍,露出赤果的胸口,再张开双手,挡住来势汹汹的总兵。“我就是要生女圭女圭,你敢阻止我?”

“闪开!你这个死老百姓,不想活了吗?”总兵正要打人,忽然一只手僵在半空中,一双死鱼眼睛直直地瞪住“死老百姓”胸前的那块玉佩。

埃字牌?!

凡在洛阳当官、当兵的都知道,洛阳城里,巡抚不大、总督不大、钦差不大,就福王最大,大家上任第一天的第一件事,就是认识福字牌。

埃王府人人有一块牌子,上头刻着篆体“福”字,福王和正妃配戴金牌;侧妃为银牌:儿女们是玉牌;至于随从家仆各依等级而有铜、铁、木牌之分。

仗着这块福字牌,就算是买菜的下人,也可以大剌剌地领走粮仓的赈灾米粮;或是哪个管家可以要求调派兵丁守住妓院大门,只是为了让某个小王爷玩到天亮。

玉牌?!总兵的凶气没了,腿也软了,只想喊救命,这又是哪个小王爷啊?

“是谁不想活了?”朱由楠扯着嗓子,也回瞪总兵。

“您……”

朱由楠不让他喊出来,一步一步往前逼近,“你叫啥名字?本小爷回去告诉官府,说你半夜带兵,乱闯民宅,扰人清梦,可恶!太可恶了!”

“我……小的是奉命抓贼……”

“你看!你看!你吓坏我的女人了!”朱由楠一回头,又气得破口大骂,“你们有贼不抓,只会扰民,朝廷给你们军俸是做啥用的?拿来欺负老百姓吗?快点报上名号,本小爷说什么也要报官,调你到边关吹风沙!”

那块惨白白、冰冷冷的羊脂白玉,在总兵的眼里一寸寸放大,他的双脚也一步步后退,而另外四个兵丁早已退得无影无踪。

对了,是人称混世小霸王的小七王爷,听说此爷平日不待王府,就爱混迹市井之间,赌牌九、斗蟋蟀、扮戏子,喝花酒……那么,七爷会来农村玩村姑,也不是什么大惊小敝之事,瞧那床上,好像不只一个女人,棉被里至少还藏着两个哩!

总兵咧了嘴,正想拉开谄媚的笑容,恭恭敬敬喊声七爷。

朱由楠见那嘴型,立刻道:“你给我闭嘴!本小爷正在气头上,你若还想活命,最好赶快滚离我的视线;你想出名也可以,我明天告到你上面去,你就收拾铺盖,准备到塞外放羊吧!”

口口声声都说要告到他上司那儿,总兵也不想自我介绍了,节节后退,唯唯称诺,直退到了田埂边,摔进了已收割的麦田黄土里。

很快地,遍布田野四处寻人的兵丁一个个灭了火把,马蹄声再度响起,不到片刻,全部走得一乾二净,大地又恢复深夜应有的宁静。

不远处几百尺的农家传来婴儿啼哭声,想来是破吓坏了。

朱由楠心头一拧,模上胸口的玉佩,没想到他最痛恨的作威作福牌子,竟能拿来救人,老天爷实在太爱开玩笑了。

他长叹一声,拢好衣衫,藏住玉佩,扎紧袍子,进屋关上破门板。

借着微微的星光,只见桃花坐在床上,屈起双膝,将头脸埋着,低声啜泣。

“桃花!”他方寸大乱,吶吶地道:“情非得已,我……”

“你怎能做那种事!”尹桃花哭出声,抬头看着他。

“桃花,是我不好,我不该睡里面,来不及下床挡人,只好作个戏……”

“说这个做啥?”

“我……我不是存心欺负妳,我……”他又能解释什么?

“书呆子,不是跟你说这个!”

“啊……”

“你不要命了吗?你怎能和军爷吵架!”她跳下床,鞋子也不穿,冲到他面前,抡起拳头就敲,“军爷都很凶的,动不动就拿刀杀人,你还要不要命啊?”

“我要啊。”

“那你还干蠢事!”她放声大哭,一拳又一拳敲在他的胸口上,“我要阿楠好好的,你要我不能动、不能说话,可教我看你吵架,你可知我有多急?”

“桃花……”他任她敲着,嘴角逸出一抹温柔的微笑。“我该保护妳。”

“我不用你保护!你这傻蛋,只会做糊涂事,你当大夫的,就该爱惜性命,坏人由我来挡就行了,偏你剥了人家的衣服,我起不来……好痛!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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