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哭了,二叔留在这儿陪你……”他安慰着抽噎的侄子。
“我就知道二叔最好了……”说完,玉疆就拉着风煜深要进书斋。
风煜深在进去之前,便对绣眉说:“娘子先回房去吧。”
闻言,绣眉好想伸手将他拉回来,不让风煜深跟别人走。
“难道相公宁可陪他念书,也不肯跟我多说几句话?”绣眉忍不住月兑口而出。
他蹙拢眉峰,那眼神彷佛不敢相信绣眉会说这种话。“玉疆是我的亲侄子,不是外人。”
“我……”绣眉脸色一白,这才警觉到自己说了什么。
“陪二少夫人回房去!”风煜深微怒地朝婢女说道。
玉疆已经硬把他拉进书斋了。“二叔快点……”
看着他们叔侄情深的模样,她有些懊悔刚刚不该那么说,可是那种害怕再次失去重要的人的那种滋味,还是让她失去理智。
相公一定会觉得她太小心眼了,居然跟个孩子计较。
“二少夫人,咱们回去吧。”身旁的婢女见到主子一脸难受,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
绣眉没有回应,只是慢慢地转身往回走,每一步路都走得很困难,一颗心也愈来愈沉重。
“小月,大少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想到只见过一面的大嫂,对那个人不算了解,只能先从别人口中探听。
“大少夫人吗?奴婢觉得大少夫人很贤慧很温柔,说起话来又轻声细语的,跟府里的奴仆说话也不摆架子,所以大家都很喜欢她。”婢女不疑有他地说。
“是这样吗?”她略带沉吟。叔嫂之间的人伦大防得要遵守,不能打破,只是不知怎的,心里感到有些忐忑不安。
“是啊。”婢女说得信誓旦旦。“老爷和夫人都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还有二少爷也很敬重她,就连性子高傲自负的三少爷对她的态度也很客气。”
身旁的婢女叨叨絮絮地说着,绣眉不禁又想到相公方才恼火的表情,对他来说,侄子比自己还重要,一颗心顿时空荡荡的,没有了知觉。
原以为渐渐拉近彼此的心了,想不到还是那么的遥远。
第4章(1)
已经戌时了。
风煜深被玉疆缠了一个下午,刚刚又陪他用过晚膳,总算得以月兑身,不由得想到白天时绣眉的反应,虽然刚听到时的确不太高兴,可是冷静之后,也觉得自己态度不好,想来跟她道个歉。
才快走到寝房,他远远地却见婢女站在门外发呆。
“发生什么事了?”风煜深问。
婢女见到他,像是看到救星。“二少夫人心情很不好,连饭都还没吃,也不让奴婢在里头陪她。”
“你先下去吧。”说着,风煜深便推门进去。
屋内只有一小盏烛火,光线有些不明。
他看向床榻,可以看到有人,于是上前几步,隐约见到绣眉卷着被子,缩在床榻内侧的角落,一动也不动。
风煜深小声地唤。“娘子?”
床角的人影微微一震,有些惊喜地回应。“相公回来了……”还以为他在生气,不想见到自己了。
“怎么了?”他没见过妻子这副样子。
“我没事……”绣眉幽幽地回道。这是从小就有的习惯,当她难过或受了委屈,就会像这样把自己层层包裹起来,避免又受到伤害。
“既然没事,为什么连饭都不吃?”风煜深犹豫一下,还是在床沿坐下。
闻言,她停顿一下。“我只是……好嫉妒玉疆,并不是因为讨厌那个孩子,而是嫉妒相公对他的好,明知道不该有这种想法,还是忍不住……”
“玉疆是我大哥唯一的儿子,我对他好也是应该的。”他解释地说。
“我也知道,但是……”绣眉涩笑地说。
只不过她的恐惧又有谁能体会?
风煜深看不太清楚妻子的表情,可是听得出声音的苦涩和自嘲。“玉疆是玉疆,我对他是亲情、是责任,而你是我的妻子,是不一样的。”
“可是相公在玉疆面前不会想到要闪躲,却总是避着我,这才是最让我嫉妒的地方。”绣眉很难不用指控的口吻说道。
“我……”他为之语塞。
“相公不是说我是你的妻子?”她把话又丢回给他。“夫妻不是就应该要坦诚相见吗?”
风煜深回答不出来。
“在相公心目中,我连玉疆都比不上。”绣眉悲伤地笑说。
“不是这样……”他本能地否认。
“不是这样?那又是怎样?”她语带质问。
“我……”风煜深就是无法摆月兑心底的那只魔。
绣眉静静地瞅着他半晌。“相公打算一辈子这样避着我吗?”
“不要逼我……”他咬牙说道。
“我不是在逼相公,我只是……”绣眉动了几下,作势要上前,想要近一点跟他说话。
没有等到她接近,风煜深已经再次夺门而出。
听见房门砰地一声关上,绣眉心头一震,泪水跟着滑落,她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才能打开相公的心。
不过只要他们一天是夫妻,她就不会放弃。
节气进入处暑,不过早晚天气渐凉了。
风煜深伫立在满园的桂花中,这里也是他平日最爱逗留的地方,不过此刻欣赏的不是眼前的美景,而是在赏花的绣眉。
那一日之后,他们已经十多天没见面了,黝黑的目光贪婪地落在那婀娜的娇躯上,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
自己还能逃避多久?
对妻子的渴望正在与日俱增,风煜深多想将所有的事都一五一十地托出,只要克服盘踞在心底的那只魔,或许就能与她过着正常的夫妻生活。
而站在不远处的绣眉是得到小厮传来的信息,得知风煜深不再躲在小室内,于是来到花园里等待时机,先摘了几朵桂花,捧在手心上佯装观看,一面注意身后的一举一动。
一阵风吹来,让她的鼻子发痒。
“哈啾!”
听到妻子打了喷嚏,正好给了风煜深接近的机会,于是解下肩头的披风,上前披在她的身上。
彷佛被这突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绣眉捧在手上的桂花纷纷掉落。
“我来捡就好……”风煜深下意识地弯说。
绣眉伸手制止。“相公,不用了。”
就在这当口,风煜深觑见她伸出来的手背上有着一点一点的疤痕,而且这疤痕呈圆形的小小凸起,还是头一回注意到它。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疤痕烙在白皙无瑕的肌肤上格外明显,风煜深微怒地问。
“不过是旧伤,早就不痛了。”如果想要打开相公的心,这么做有用的话,那么绣眉愿意先揭开自己的伤口。
风煜深又执起另一只手,也是同样的情况。“到底是谁干的?”
“……每回大娘只要心血来潮,或是心情不好想找人晦气,就会点上几支香,然后使劲地烫在我的手背上,看到我哭就会开心,事后还不准我上药,更不准我去告状,要不然她会变本加厉地对付我。”她说得云淡风轻的。
他却能听得出其实并没有说得那么简单,他隐忍着问:“那时娘子多大?”
“大概是从我娘过世之后开始,当时还不到十岁,一直到了十三、四岁,懂得应付大娘,这种恶行才渐渐减少,不过却改成言语上的侮辱,到了最后,再不堪入耳的话也听得麻痹了。”绣眉笑中带着几分淡讽。“很丑是不是?”
“不丑,一点都不丑。”风煜深不自觉地用拇指怜爱地抚着妻子细腻肌肤上的凸起疤痕。
“只要相公不嫌弃就好了。”绣眉仰起娇颜,终于可以这么近距离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我怎么会嫌弃呢?”他只会心疼,风煜深怜惜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