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这么孤独过。她多么渴想有人能好好疼惜她,工作累了,有个肩膀可以依靠;心情不好,有个怀抱可以撒娇;哭得眼睛酸痛了,有人会递来一条热毛巾,要她别难过……
一切都是痴心妄想啊!每个男人都当她女强人似地“敬畏”她,面对他们--不管是朋友同事客户或男友,她也得摆出一副聪明而坚强的脸孔。
但曾经,她与那头猎豹也似的男人果裎相对时,她几乎要赤果果地掀开她的心了,却因为他的冷酷,让她重新戴上理智冷静的面具。
此刻,她不想再戴面具了,她只想当个傻呼呼、让人疼怜的小女孩啊!
“薇真?妳是薇真吗?”
“呜……”她泪眼婆娑地抬起头,不敢相信地望向声音来源。
沈昱翔蹲在她面前,背对月光,黑眸幽深,正忧心忡忡地看她。
“昱翔?你……呜……你怎么在这里?”她眼泪掉得更凶了。
“我来好久了,我在看月亮。”沈昱翔神情转为慌张,着急地说:“薇真,为什么哭了?妳一直在哭,我的心好痛,会痛耶!”
他眉头紧锁,以手掌模向自己的心口,又握起拳,僵在胸前不敢稍动。
透过模糊的泪水,她还是不敢置信地凝视他。怎么可能?他的心怎么会为她而痛?以前不会,现在变傻了,更不可能懂得她的心情了。
可是,他为何会出现在这片拥有两人共同回忆的海滩?是心电感应吗?为什么才想到他,他就忽然蹦出来了?
她无法思考那么多了,现在,她只是一个找不到路回家的小女孩。
“昱翔,你抱抱我,好吗?”她呜咽着。
“好。”
才听他一个“好”字,她已经被他紧紧抱入怀里。
好熟悉的怀抱呵!她泪流不止,将脸颊贴住他的胸膛,深深吸闻那久违的男性气味,感觉他双臂收紧的力道,听到他强烈震动的心跳……
饼去,他们可以变换许多姿势,但每次结束欢爱后,他不是去冲澡,就是坐在旁边抽烟,两人从来不曾安静拥抱过,也不曾相拥而眠。
她总是孤单地睡去,有时被他叫醒送回家,有时一觉到天明,他已经付清客房费用,先行离去。他就是这样一个冷漠无情的男人。
这个沈昱翔会是以前的沈昱翔吗?她有些怀疑地抬头看他。
那对深邃黝黑的眸子也在看她,好专注、好认真、好忧郁。
“薇真,不要哭,妳的睫毛膏晕开了。”他的目光没有离开她。
“呜……哈!睫毛膏散了,好丑吧?”她又哭又笑,抡起拳头捶他,他什么时候变得不再冷酷,而是会搔动她的情绪了?
“不!妳下丑,妳很漂亮。”他拿出手帕。“我帮妳擦干净。”
她的拳头停在他的胸前,慢慢滑下,眨了眨睫毛,看他的脸孔缓缓靠近。
他捏住手帕,就着淡淡的月光,很仔细地抹拭她眼眶四周的黑渍,抹得不干净,又用手帕包住指尖,一点一点地擦掉残妆。
两人的距离是如此之近,彼此的呼吸在交缠,眸光亦是深深地交织。
她忘记流泪,忘记今晚所有的不愉快,就只痴痴地凝视他的黑眸。
他不只擦掉她的妆,也拭去她的泪,目光跟着手帕滑移,像是跳着温柔的华尔滋,款款摆摆来到她的唇边,准备再度邀舞……
“好,擦干净了。”他拿开手帕,脸孔迅速退开。
“喔,谢谢。”她忽然感到失望,低下了头。
两人一阵沉默,海浪哗哗地打着初秋黑夜的节拍。
“妳的衣服破了。”他坐在她身边。
“被铁丝钩破的。”她仍低着头,闷闷地以手指画沙子。
“穿上我的外套。”他月兑下西装外套,罩在她身上。
“我又不冷。”
“衣服破了,风吹到肚子会着凉。”
“噗!”她笑了出来,再捶他一记,整个人顺势倒在他的怀里。
“薇真……”沈昱翔身体一颤,自然而然伸出双臂搂紧她。
他曾经以为,再也没有机会与她亲密接触,然而此时此刻,他结结实实地抱着她温软的身子,一切像是梦,一个迟来的、或是永远无法实现的梦。
明月朗朗,涛声轻柔,远方渔火点点,点缀在安静广阔的大海上。
来不及说出的心意,他还是说不出;他能做的,只有珍惜此刻。
他帮她拉好西装外套,将她裹得密不透风,脸颊不自觉地擦着她的头发,双手也轻抚过她的背部。
他的抚触像是海浪涌来,一波又一波,那不是冰冷的海水,而是温柔暖和的浪花,正在为她做最舒服的心灵按摩。
比薇真又陷入了痴迷幻境里,她以为,她让一个深爱她的男人宠爱着。
“妳好象变瘦了。”他轻轻地说。
“唔……”她眼眶湿热,她是瘦了三公斤呀。
“我带很多东西来,我拿给妳吃。”
“我很强悍吗?”她不想离开他的怀抱,又偎紧了他。
“对。”
她流下无声的泪水,连他这么单纯的人都认为她强悍,她这辈子是注定“强悍”到底,当不了让人疼爱的依人小鸟了。
“薇真,为什么又哭了?”他发现她的泪水,心疼地抚上她的脸颊,一遍遍为她拭去流入他掌心的泪水。
“你不懂的。”
“我是不懂,可是我可以陪妳。薇真,妳不孤独。”
他温热的掌心令她心醉,几句她曾经说过的安慰话,经由他认真的语气说出来,有如来自浩瀚夜空的天籁之音,温柔地抚慰她的灵魂。
“翔……”她情不自禁地喊着昔日的昵称。
“薇真,不要哭。”听到熟悉的枕畔呼唤,他的心打成一个死结,只能更压抑地抱紧她。
月光洒递大海,夜风轻轻吹拂,浪涛也依然低声吟唱。
“我跟魏孟杰分手了。”
“是……是因为我吗?”他心头一震,双手不觉松开。
“为什么会这么想?”她抹了泪,仰头看他。
“上次去阳明山吃土鸡,他好象很不开心,我觉得……我不该出现……”
“和你没有关系,我和他个性不合,是该分了。”
“妳和他分手,很伤心吗?”
“不。”她摇摇头,从他怀里坐起来,拉拢好肩头的西装外套,抱起膝盖,又摇摇头,孩子气似地说:“一点也不。”
“可是妳哭了。”
“我是哭自己,那么强悍,那么不可爱,一点也不温柔美丽。”
“薇真,妳强悍很好,妳很可爱,妳也温柔美丽。”
她被他逗笑了,就如同他之前说她漂亮,她也当他说傻话,不过是顺着她的意思哄哄她罢了,她愈笑愈无奈,反正她也习惯独自承担感情问题了。
“算了,你不用安慰我,我够坚强,哭过之后就好了。”
“我不是安慰妳,我是说真的,我也不要看妳故意坚强,其实是悲伤的。”
“锵”一声,她好象看他从本垒挥出球棒,打出一支强劲的全垒打,滚圆的棒球直直朝外野的她飞来,不偏不倚地K得她头破血流!
他怎能说得那么准?!是胡乱蒙中的吧?
“好啊!你说我可爱在哪里?强悍有什么好?!”她干脆“凶悍”起来了。
“嗯……”他抬起头,目光从月亮移到大海,再缓缓转向她的脸庞。“妳在工作上表现很强势,想要争取到的业务,一定全力以赴,这种强悍很好;还有,妳带我看医生,有的医生很忙、很烦,讲两句就要打发我们,妳就拚命问问题,又强迫他看我的计算机断层片子,他敢怒不敢言……”
“哈哈哈!”她笑得前仰后合。“我一定像母老虎,凶巴巴的很难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