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宝睡着了吧?今晚风大,你这样抱着他吹风,小孩子的身体挡不住的。”楚镜平攻心为上。
挽翠不自觉地搂紧大宝,感觉背上的大包袱更加沉重,脚步也颠踬了。
“你还没吃饭吧?你当娘亲的也不能太操劳,万一病倒了,谁来照顾大宝?如果病得不能洗衣,又要怎么赚钱维生?”
挽翠轻咬唇瓣,突然觉得肚月复空虚难耐,而回家的路好远、好远……
“你怕人家说闲话吗?天黑了,谁也看不到什么……”
“你到底要怎样?!”她蓦地转身,朝他大喊。
楚镜平一愣,随即笑道:“我只是要送你们母子回去。”
“我自己可以走!”挽翠越走越快,就是不想承受他的好意。
好倔强的挽翠!他已经知道她叫挽翠。是在深秋落叶时节,试图挽回一山青翠呢?抑或她就是忍冻耐霜的晚翠松柏?
什么翠都好!她是一件难得的好货,他是要定她了。
“你别跟来呀!”她又嚷道。
“我保护你们。”
挽翠恼得迎风奔跑,却被大包袱压得往下仆倒。
“大宝!”她护住了心爱的儿子,准备接受那跌倒的疼痛。
没有任何疼痛。她跌到一双臂弯里,还有温煦柔和的男人声音:“小心。”
没有男人会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话,刹那之间,她的心猛跳了一下。
谁知他又凉凉地道:“你跌伤了没关系,可大宝是个小孩子,如果不小心把他摔坏了,或是跌破脸皮,你当娘亲的可要痛心一辈子了。”
“你……”挽翠用力推开他,大宝明明就在她的怀中,但他就是爱拿大宝来威胁她,而她竟也受不了他的威胁。
“别逞强了,还是让我送你。”楚镜平凝视星光下的一对怒眸。
他一笑,这个愤怒表情让她有了人味,不再是那副无视世事的漠然神情。
他又伸出手臂到她胸前。“把包袱给我。”
“你做什么?”她左手抱紧大宝,空出右手,用力拍打下去。
“我帮你解开包袱,啧!你打了一个死结,真难解开……”
他被她打了一下,好像蚊子叮了一口,无关痛痒,灵活的手指仍然忙碌地在她胸前游走。
“放手啊!”她赶紧移过大宝当挡箭牌,不让他碰她的包袱。
大宝蠕动着,茫然抬起小脸,又枕到娘亲的肩窝。
他笑道:“你吵醒大宝了,小孩睡眠不足,就不容易长大,而且你在这儿磨蹭,又吹了不少风……”他伸手一碰,“哎呀!大宝的脸蛋冷冰冰的。”
可恶的男人!他知道她只在意大宝,就猛拿这个弱点来恐吓她!
挽翠咬紧牙,僵直着身子,不再挪动大宝,任他规规矩矩地解开包袱结,拿开那个沉重的负担。
楚镜平好不容易解开打得死紧的包袱,再反手一背,扎到他的背部,笑道:“好了,你上马吧。”
“我不会骑马。”
“我扶你,你抱紧大宝了。”
他不是扶她,而是出其不意地腾空抱起她,高高举起,让她侧坐在马鞍上。
“救命啊!”挽翠吓得大叫,气得乱喊:“坏蛋!色鬼!登徒子……”
“别叫了,你又要吵醒大宝吗?”
“好高……”他搂紧大宝,簌簌发抖,虚软地闭上眼睛。“我……我会摔下去……”
“我护着你,你不会掉下去。”坚定沉稳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健壮的手臂圈紧她和大宝,也顺势把她拉到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中。
怎么……他也爬上马匹了?挽翠脑中一团混乱,她是不让男人碰她的啊!
“放开我啊!”她泛起一阵痉挛,拼命推他。
“你骑马难下,我如果放开你,你和大宝就摔死了。”楚镜平左手仍抱得死紧,右手一拉马缰,喝斥一声:“驾!”
马匹一得指令,立刻四蹄奔腾,飞跃在无边夜色之中。
“吓!”挽翠受到的惊吓更大了,她这辈子从来没有骑过马,突然之间,风驰电掣,疾风扑面,摇摆如浪,她忙护住怀里的大宝,整个人瑟缩到另一个更坚强的怀抱中。
忘了他是一个男人,她以手指紧抓他的衣襟,牢牢地不敢松手。
呼呼风声响过耳际,她紧闭眼,不让风沙吹进乾涩的眼睛,脸颊不由自主地贴上他温热的胸膛,也闻到他暖和乾净的味道。
一时之间,她以为自己身处在一间舒适的屋子里。
遮风……挡雨……避寒……长久以来,她却一直找不到安栖身心之地。
她微微挣扎身子,推离了他的胸口。或许这男人是好心送他们母子回家,但他是行旅匆匆的商客,绝非永久庇荫她的大屋。
楚镜平察觉她的扭动,双臂仍紧紧地扣住她纤细的身子,附在她耳边道:“抱好大宝,别怕,很快就到了。”
“你到底有什么意图?”她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
“我今晚闲得无聊,出来跑跑马,可以吗?”
“轻浮!”
“你对我的敌意很深喔!”楚镜平的笑意也深,越是难买的好货,他越是要想尽办法得手。
“你胡乱抓人上马,我去县衙告你强盗绑人。”
“我抢了你什么东西?我还没跟你收载客费呢。”
“你!”还胆敢跟她收钱!?她气得就要跳下马。
“不要乱动,瞧!大宝被你吵醒了。”他一双铁臂仍把她箍得死紧。
也许是跑马颠簸,也许是两个大人的讲话声太大,总之,大宝是清醒了。
“娘……”他怎么夹在娘和另一个人中间?
“大宝,骑马喽。”楚镜平温言哄着。
“马马!飞飞!”大宝听到熟悉的声音,感觉到奔腾的快感,立刻高兴地攀上楚镜平的脖子。
“大宝,回来。”挽翠扯回儿子。娘不如马?真是气死她了!
大宝缩回小胖手,继续腻在两个大人的怀抱中,小头颅一下子歪到娘亲那儿,一下子歪到楚镜平那儿,小嘴憨憨地笑着。
也难怪大宝笑了,马匹奔跑虽快,但是摇摆规律,就像躺在温柔晃荡的摇篮里;而楚镜平的怀抱温暖,连挽翠也忍不住随大宝又陷了进去。
“大宝,你现在作梦喔!梦到你骑马了,大宝乖乖地睡,睡得饱,长得好,以后长大了,当一个骑马的大将军……”
楚镜平插嘴道:“当商人也可以骑马。”
“我哄儿子睡觉,请你安静。”这个口气很凶。
楚镜平闭了嘴,微笑听她如梦似幻的语气,像是唱歌,又像是吟哦,声调温柔,温馨缠绵,彷佛有着催眠的魔力,慢慢地引导大宝放松了手脚。
“大宝好乖,当个乖宝宝,就会作好梦,梦到大宝当将军,骑白马,带小兵,把随便抓人的强盗杀死……”
“你的杀戮气息太重,对小孩不好。”
“不用你管!”她对他的语气、永远不温柔。
好凶的婆娘!楚镜平淡然一笑,原来她不像外表那般淡漠,也不是没有情绪,他正在一步步揭开她内心的喜怒哀乐。
如果她太凶了,呃……他是不是该考虑放弃这一大一小的好货色?
夜风吹乱她的发,柔细发丝飘到他的鼻翼之间,他不自觉地低下头,深深吸闻她身上的清香气味,还有……呵!大宝的胖女乃味!
她就像那荒芜山边的一丛青草,芳香清新、翠绿宜人。即使环境恶劣,她依然努力地生存下去,以她柔韧的身躯护卫自己和儿子。
很特别的一个女人!娶妻娶德,只要是好货,他不介意她的过去。
心头涌起了从未有过的情愫,他若有似无地亲吻了她的发。
“你做什么?”正在哄大宝的挽翠抬起头。
“啊?做什么?”楚镜平一脸无辜,“你哄孩子的本领太厉害了,你哄着哄着,我也跟着打瞌睡,刚刚不知怎么,头就歪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