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那位做状元糕的小泵娘,她回女敕的脸蛋白里透红,眼里有一丝羞怯,就像雪白柔甜的状元糕,令人好想一口又一口吞下……
他揉了揉眼,从轿窗望了出去,没有看错吧?那个小泵娘怎么站在路边?
再仔细一看,他更是大吃一惊,明明事先交代不要扰民迎接,怎么有这么多人在县衙门前等他呢?
“大人,衙门到了,请下轿。”
陈敖下了轿子,看到万头钻动,不觉皱了眉,鼻子又闻到美食香味,他的脸色更坏了。
“这是县衙大门吗?怎么变成市集了?这么多人是在做什么?”
群众有人窃窃低语着:
“他就是新来的大人呀?好年轻呵!”
“我看他不过二十来岁吧!面皮白净,倒是个英俊斯文小子。”
“胡子都还没长出来呢!他能断案吗?”
米多多听到众人耳语,起初也是有点担忧,但他一看到新大人的脸孔时,他露出了多回来的第一个笑容。
“请大人为小民伸冤!”他捧过唐公子递给他的一捆圆筒诉状,跪到陈敖面前,高高举起大声喊冤。
其他乡亲也纷纷跪下,高喊着:
“请大人主持公道!”
“这是怎么回事?”陈敖转头问了县丞。
“这……”县丞抓耳挠腮,支支吾吾地道:“一群乱民而已,属下早就要赶走他们,可又怕误伤良民……”
“老百姓不会无事作乱,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
“呃……请大人先入内休息,容属下稍后再禀明。”
县丞一心一意要把新大人请进衙门,以便好好说明周家和地方官府的关系。他一定得把利害关系解释清楚,免得这新知县不小心得罪贵人。
陈敖见场面混乱,不是个讲话的地方,他点了点头,接过状纸,双手一沉,不觉惊道:“你有什么冤屈,写了这么多文字?”
米多多抬起头,口齿清晰地道:“详细事由,都已经写在里面,这是我们苏州三千百姓的联名诉状,还请大人赶走周家染坊,放出我的姐夫!”
“你?”陈敖瞧着他有些面熟,好像和那位状元糕姑娘有点神似。
米多多继续道:“大人手无缚鸡之力时,都能仗义执言赶走白吃白喝的无赖,如今穿上官服,更是要做个教训恶人的好官了!”
“哎呀,你……”陈敖认出来了,这不就是状元糕的哥哥吗?
但他还不了解状况,也不愿日后落了循私袒护的口实,即道:“你们都起来吧!本官自然会查清案情,过几日就开堂审理。”
“多谢大人!”群众得到大人的亲口承诺,都舒了一口气。
“姐,我扶你起来!软软,搀着姐姐!”米多多这几天变得体贴懂事,姐夫不在的日子,他才深切体认姐夫在这个家的重要性。
“多多,你说……这位新大人是个好官吗?”米甜甜茫然问着。
“是!他一定是好官。”
“姐姐,姐夫吉人天相,你就别担心了,快送饭给姐夫吧。”米软软也是劝着。
米甜甜再度燃起信心,打起精神,把所有的思念情意熬成了一锅锅浓厚香味的饭菜,以汤汁传情,送给了心心念念、魂牵梦系的乐哥哥——
陈敖只花半天就明了案情,第二天他亲自视察河水污染情况,询问老百姓相关情事,并到大牢探视安居乐,问明详情,第三天即下令升堂审案。
穿上簇新的绣鹳鹏七品补服,他不敢自得意满,身为地方父母官,肩负皇帝对他的期许,他一定得办好这件案子。
惊堂木一拍!“周文礼,见了本官还不跪下?”
周文礼一身锦服,趾高气昂地站在堂上,鼻孔里“哼”了一声。
“无礼!来人呀!按他跪下!”
挤在县衙大门外的群众纷纷叫好,新官先给恶人一个下马威,看姓周的还敢不敢嚣张?
“传安居乐!”
安居乐穿着那件蓝棉新袄,让衙役带了出来,门外的米甜甜乍见略显憔悴的他,不由得心头一紧,颤声喊道:
“乐哥哥!”
安居乐听到熟悉的呼唤,回头寻觅到那张朝思暮想的脸蛋,他比了比身上的棉袄,又拍拍肚子,勉强牵出一个微笑,随即进入大堂。
米甜甜已是热泪滂沱,他在告诉她,新衣好看又好穿,此外,他每餐吃得很饱,没有饿肚子。
“姐姐……”米软软为她拭去泪水。“别哭了,我们赶快听大人怎么说。”
米甜甜咽下心疼的眼泪,和众人屏气注目大堂内的一切。
陈敖又是惊堂木一拍!“周文礼,你告安居乐毁损染坊的染料和布匹,想来你的损失很大了?”
周文礼跪在地上,仗着周家的财势,仍是一副桀骛不驯的模样。
“大人,你新来乍到,就不知道我们周家染坊的重要性了。每年我们总是要调制出最珍奇的颜色,染出最漂亮的丝绸送到宫里头,如今这姓安的捣毁染坊,他要赔也赔不起!”
“喔!既然周家染坊是如此重要,怎么你们不锁紧门户?这才不会让外人轻易进入呀!”
周文礼听陈敖口气和缓,也就无所顾忌地道:
“为了染出最好的绸缎,我们当然不让闲杂人等进入染坊,可是这群暴民却闯了进来!”
“人家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想来老百姓也是有事找你?”
“只不过倒了几缸染料到河里,值得他们大惊小敝吗?”
“是啊!一条山塘河那么大,河水流来流去,再下一场大雨,染料全部冲走了嘛!是不是?”
“是啊!是啊!”周文礼高兴地附和着,这新官果然识相!
“来人呀!把河水提上来。”
两个衙役提了一大桶水,“咚”地一声,放在周文礼面前。
陈敖笑意盎然地道:“这边有个勺子,还请周公子舀一匙水喝吧!”
周文礼俯身看了那桶红紫白黄的脏水,掩了鼻子道:“这水不能喝啊!”
“那可以洗衣服吧?马捕头,你去洗洗你的巾子吧!”马捕头脸色也像水桶的污水,一阵青一阵白,早知道就不要收周文礼的银子,省得在这边出洋相。
他无奈地抽出一条白汗巾,放进水里再捞出来,却变成一条花巾子。
衙门外的民众哈哈大笑,周文礼也顿悟到被戏弄了。
陈敖问道:“周文礼,既然这水不能喝也不能洗,你又怎能要求苏州的老百姓用这水呢?”
“这……这水……又不是我们染坊弄污的!”
“怎么不是呢?这是今天清晨本官带领数名衙役,亲自到你的染坊外挑来的呀!你不会不认得周家最珍奇的颜色吧?”
“大人,”周文礼怒道:“今天是审安居乐破坏染坊一事,我要他赔我损失,又跟染坊有什么关系?”“呵呵!你提醒我了。来人,带证人!”
第一个证人是周家染坊的邻居。“大人。我亲眼看见周家的工人倒染料到河里,不然就是把漂洗过的脏水排放到河里。”
第二个证人竟然是染坊工人。“大人啊!是大少爷要我们直接把废染料倒掉,他说加工处理花钱又麻烦,倒了一干二净又省事。”
周文礼气得爬起身子:“陈敖!你哪里是审案?你根本就是找我们周家的麻烦!”
“跪下!”陈敖脸色一变,惊堂木再拍!“周文礼,你再咆哮公堂,本官就先打你二十大板!”
周文礼一被威吓,只好忿忿再度跪下。
陈敖转而问道:“安居乐,你为什么要捣毁周家染坊的布料和染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