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刚动了一下,喂她喝水也吞下了。”凌鹤群站起身,抹了抹疲惫的脸。“药应该煎好了,我去看看。”
“鹤群哥,我来。”柳少观自告奋勇。
凌鹤群微笑点头,自从那夜他们同心寻找柳湘湘以后,两个人就不再斗嘴吵架了。
“凌公子,”柳伯渊仔细审视柳湘湘的睡容。“其实湘儿似乎长胖了,这些日子来多谢你的照顾。”
“她同样是你们柳家的孩子,你也要好好照顾啊!”凌鹤群直言不讳。“不要随便把她扔在房里养大,又随便托了外人送上山,再怎么健康的女圭女圭,也被你们养成病女圭女圭了。”
被他一顿抢白,句句直指要害,柳伯渊无从辩解,只得叹了一口气。
凌鹤群倒是不好意思了,毕竟柳伯渊是长辈,也轮不到他这个小辈来教训人家,于是笨拙地倒了一杯茶。“柳总镖头,请喝茶。”
柳伯渊早已观察了凌鹤群一日,早先柳少观在信中绘声绘影,让他以为凌鹤群是个浮浪公子。他心头一急,一面修书指责凌树海有违所托,一面快马赶来,结果发现事实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原来,凌鹤群才是真正关心湘湘的人呵!
他接过茶杯,又细细打量这个英俊魁梧、仪表堂堂的年轻人。
凌鹤群被柳伯渊看得不自在,正好看到柳少观端药进来,他立即跳上床,扶起柳湘湘。“少观,你喂她吃药,我来帮她顺气。”
柳少观坐到床边,轻声向着昏迷的柳湘湘道:“大姐,吃药了,我来喂你。”
她眼皮微颤了一下,柳少观一口热汤药下去,她已能自己吞咽,凌鹤群则在背后贯注内力,务要让她药力迅速产生效用。
喝了大半碗,柳湘湘终于轻哼了一声:“苦……”
“良药苦口啊!”凌鹤群忘了长辈在场,又开始叨念:“你再不喝下去,就永远睡得像条猪一样,醒也醒不过来,只好把你抬去卖了。”
“鹤群……”听到熟悉的声音,柳湘湘也醒了。她微眯着眼,先是看到眼底下的黑色药汤,再来就看到银她吃药的柳少观。
“二弟!”她欣喜地喊道:“是你……赶跑那个恶人?”
“大姐,事情都过去了,你吃药吧!”
原来,她差点误会少观了,是少观救了她这个亲姐啊!
从小到大,她和亲弟从来没有靠得这么近,她感觉到彼此相同的血液在互相交流,心头一兴奋,呼吸也急促了。
“病女圭女圭,大白天的,你又在喘什么气?”凌鹤群手上的热流仍然没有停歇地灌到她的体内。
“我很开心……”柳湘湘微抬起头,更是大大喘了一口气。“爹!是您!”
“湘儿,爹来看你了。”柳伯渊难得笑了。
柳湘湘受宠若惊,她只看过父亲严肃的面容,往往是她躺在病榻上,他进来匆匆一瞥,然后又是过了几个月,父女才又见一次面。
“爹……女儿麻烦您了……”她心情激动,泪水滚滚而下。
“哎!你们柳家人是怎么回事?见个面一定要喘气加哭泣吗?”凌鹤群伸出一只手,由后往前抹了柳湘湘的泪水:“师叔,你身体那么虚弱,不能哭。”
“湘儿,听话,不要哭,快把药喝了。”柳伯渊劝着。
柳少观也小心地捧着药碗,慢慢喂她喝下。“大姐,这是你师父精心调配的药方,你昏迷了三天三夜,果然一喝下药就醒了。”
“我睡那么久了?”柳湘湘全身重量支撑在凌鹤群的双掌上,这才感到全身乏力,似乎又要昏昏睡去。
不能睡,她还有很多话要说!
“爹,我好像……快不行了。”她感觉凌鹤群在背上用力一捏,但她仍继续说着:“我想回家,回到自己的房里。”
“好,过两天你身子快活些,我就带你回去。”柳伯渊坐到女儿面前。“我会叫你大娘二娘好好照顾你,她们过去疏忽你了。”
“那是大娘、二娘要照顾弟弟,她们没有疏忽我。我自己过得很好,每天在房里看书睡觉,很自在咧!”
“唉,是爹疏忽你了。”柳伯渊到现在才明了女儿的真性情,以前见她总是不讲话,以为她闭塞古怪,原来是他不懂得去关心她啊!“爹,您累了吗?要不要去休息?您头脸都是尘土,一定是赶路了,可惜这里没有客栈,不然就要请他们帮爹摆一桌酒席,咳……”说得急了,她开始猛烈地咳嗽。
“病女圭女圭,你刚醒来,话就这么多?”凌鹤群心急地为她拍背,索性把她抱在怀里,让她不至于咳得身体乱颤。
“湘儿,你该休息了。”
“爹,您不要走,我睡太久,我想清醒一下……”她嗫嚅着。“我想问娘的事,我就要快去见娘了,可我……”
“你在说什么啊?”凌鹤群气得抱紧她。
“鹤群,你弄痛我了。”
“你胡说一次,我就捏你一次,捏也把你捏醒了,看你还说不说?”
“师叔说话,当师侄的要安静,你不要吵。”柳湘湘学着他的凶恶口吻,但是有气无力地讲来,令人备觉爱怜。
“湘儿!”柳伯渊放心地看女儿躺在凌鹤群怀中,微笑道:“爹跟你说了,你娘亲跟你长得一样漂亮,爹很爱她。”
“真的?”柳湘湘眼睛发亮。
“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无奈身子不好,不讨你女乃女乃的欢心,我又初掌镖局,整天忙着在外头走镖,那天赶回来时,她才生下你,就去了……”
“爹,我去跟娘说,您还很想她。”
柳伯渊摇头笑道:“都过去十八年了,或许她早已投胎转世了。”
“不,娘一定会等您。就像我,我如果先去了,我也会等……”鹤群两个字终究说不出来,只是苍白的脸蛋变红了。
“哎!我说柳大镖头,拜托你们父女两个,见面不要谈这种伤感情的事情好吗?病人生病已经伤身,就不要再伤心了。”凌鹤群抗议着。
“鹤群,你不可以对我爹凶。”
“谁让你病情加重,我就对谁凶!”
“湘儿,你还是休息吧!”柳伯渊起身。“凌公子,湘儿有劳你照顾了。”
“柳大镖头不用客气,这里我是最小的师侄辈,就让我来照顾师叔吧!”
“爹,可是我还想听娘的事……”
柳伯渊模模女儿的头发。“听你师侄的话,好好休息,爹再慢慢跟你聊。”
那慈爱的触模让柳湘湘全身发热,也许这是有生以来,父亲第一次模她,而且还跟她聊了那么多话呢!
直到柳伯渊父子出去了,她的泪水才无声地掉落,心里充塞着无限温情。
“病女圭女圭,睡觉了。”凌鹤群扶着她躺下来,自己也从后面环住她的身子,就像过去一样拥抱而眠。
“我们好久没这样子睡了……”柳湘湘忽然觉得不妥。“哎!我爹在这里,你还是下去吧!”
“你身子冷,我这张肉垫子当然要帮着取暖;还有,你老是断气,我不时得吹口气给你,你爹早就看见了。”
“我断气?你帮我送气?”她不自觉地舌忝了唇,身体也放松了,无边的晕眩掩至。“我好倦。”
“睡吧,我在这里陪你。”他拉好被子,覆盖住两人的身躯,大掌包着小手,胸抵着背,再若有似无地在她颈项一吻。
“鹤群……”念着心安的名字,她又昏迷了。
***“湘湘!湘湘!别睡了呀!”
凌鹤群在背后呼喊她,还有一股热流不断地牵引她往回走,可是她依然向着前方那团温暖的光明而去。
“湘湘,不要走啊!”
一道绵长的气息贯入体内,像是一阵狂风把她把席卷回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