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将猪肉和青菜放在一边的桌上。“王大田拿肉过来了。”
“我知道。”秋霜仍然垂着头。“爹说要请你们吃饭。”
“不麻烦秋姑娘。阿晴、阿雷,我们回去。”
“爹!不要嘛!”阿晴哀求着。“霜姐姐故事还没说完。”
秋霜细声地道:“我都洗米下锅了,阿雷说他肚子很饿。”
萧辰看到阿雷畏惧的目光,心中一叹。他流浪多年,往往拿了一块饼,或是煮个面食随意充饥,却完全忘了孩子们正在长大的身子。
他望了阿雷碗中的东西,问道:“你在吃什么?”
秋霜以为萧辰责怪孩子,忙道:“我给他们吃绿豆汤,先解个渴。”
阿晴空出一只手,掏出口袋的两颗糖果。“霜姐姐还给我们吃糖。”
“多谢你,秋姑娘。”
秋霜始终低垂着脸,脸颊透着红热。她拿过猪肉准备料理。“萧大爷你到外面坐吧!”
萧辰也不方便在厨房逗留,只得道:“阿晴,不要吵姐姐。”
“爹,我们不吵霜姐姐,我们乖乖听故事。”
见两个孩子难得展开笑颜,萧辰不再说什么,又回到前厅和秋结喝茶,听他说秋水村的掌故。
不一会儿,飘来阵阵饭菜香味,阿晴端了一盘菜出来道:“霜姐姐说这是开胃菜,消消暑。”
阿雷跟在后头,手里抱着一把筷子。“霜姐姐说她快煮好了。”
秋结扶秋大娘坐到桌前,一面招呼着:“萧兄弟,不要客气啊!”
秋大娘道:“这是酸黄瓜,是霜儿独创的口味喔!”
萧辰举筷吃了一口,果然酸甜爽脆,他又多夹了几筷。“真的是很特别。”
秋结乐道:“我家霜儿心思巧,村里的人都很喜欢她。”
秋大娘亦道:“霜儿懂事,我们两个老的身子不行,她煮饭、养鸡、种菜、摘果,样样都来,伶俐又乖巧呢!”
秋霜正端来一碟热腾腾的油炒青菜,听到娘亲当着外人谈论自己,赶紧把菜放到桌上,又是一溜烟跑了进去。
秋结笑道:“霜儿什么都好,就是没念过书,没见过世面,才十五岁,很怕生,萧兄弟不要见怪呵!”
“哪里!”萧辰也是暗自赞叹秋霜的灵巧。“秋姑娘小小年纪就如此能干懂事,老伯和伯母必然大大地放心。”
“是啊!要不是靠她扶我出去晒个日头,按摩手脚,我可能还躺在床上病着呢!”秋大娘欣慰地道。
秋霜又捧出一大盆萝卜排骨汤,听到他们还在谈论自己,羞得满脸通红,轻唤一声:“娘啊!”随即又扭身进去。
阿晴和阿雷陆续帮忙端出饭菜,俨然就像是秋家的小孩。
待他们摆了满满的一张桌子后,秋结问道:“你们的霜姐姐呢?”
阿晴道:“霜姐姐说我们先吃。”
她旁边的阿雷已经用手指头捏起一块粉蒸猪肝。
“阿雷!”萧辰怒斥一声,吓得阿雷把猪肝掉在桌上。
秋大娘忙夹起来放到碗里,劝道:“没关系,小孩子饿了先吃。老伴,叫霜儿出来吧!”
秋结拉了女儿出来,秋霜将手上的两碟荷包蛋放到阿晴和阿雷面前。“一人一个蛋。”
萧辰推辞道:“秋姑娘,他们今天吃得够多了。”
秋结道:“孩子多吃一点才好,你把阿晴和阿雷让我家霜儿喂一个月,保证养出两个白白胖胖的女圭女圭。”
“爹啊!”秋霜忸怩着坐下。一抬头,竟是坐在萧辰的正对面。
她深居深山,生性害羞,平日所见尽是熟识的庄稼汉,今日眼前这个陌生男人,不但长得英挺魁梧,气度也与众不同,不由得令她窘迫地低下头,粉颊飞起两片红彩。
瞬间的惊鸿一瞥,秋霜那对清灵澄澈的双眸已投射到萧辰心灵深处。那是毫无杂质、纯洁无瑕的眼睛啊!就像是门外的碧绿溪,也像是雨过天晴的明亮晴空。萧辰惊讶着,这世间怎有如此干净纯真的眼眸?
秋结招呼着:“萧兄弟,吃饭了!阿雷、阿晴,爱吃就尽量夹,不要客气喔!”
阿晴和阿雷不待招呼,早已狼吞虎咽。
萧辰目光从秋霜的澄净黑眸移到桌上的各色菜肴。“真是不好意思,这些是你们好几餐的份量。”
“帮你一家接风,不要再客气了。”
“多谢秋老伯、秋伯母,多谢秋姑娘。”
秋结为秋大娘夹了一块排骨,盯着萝卜排骨汤道:“霜儿,今天拔的萝卜不是都拿出去了吗?你又去拔了吗?”
“没有啊!”秋霜脸上红晕始终不褪,头垂得更低了。“萝卜是萧大爷拿进来的,我以为……”
“哈哈,霜儿煮错菜了,萧兄弟,改天再还你一条萝卜。”
“不了,这排骨萝卜炖得女敕甜可口,我如果不拿出萝卜,只怕没口福吃到呢!”萧辰无限慨叹。“我就是煮不出这种色香味俱全的菜色。”
阿晴扒着饭,仗着秋爷爷、霜姐姐疼她,含混不清地道:“爹不会煮饭,菜都好难吃。”
萧辰没有生气,只是轻叹着。“孩子跟我吃苦,如今终于在秋水村安定下来,以后日子会好过些。”
秋结安慰他。“萧兄弟,住到秋水村就对了,有事情大伙都会帮你。”
秋大娘饭吃得少,秋霜搁下碗筷,扶娘亲到床上躺着,又转到厨房拿出一碗药汤,悉心喂秋大娘喝下,这才回来继续吃饭。
萧辰看在眼里,又转眼瞧着两个心满意足的小家伙,望了望仍然低头不语的秋霜,他的心底深处似乎涌出一股潺潺清泉,清凉、安适。
吃过饭,秋霜收拾碗碟,阿晴和阿雷又尾随她进到厨房。
萧辰和秋结聊了一会,知他们老夫妇要休息,便起身告辞,却是找不到两个孩子的身影。
秋结道:“大概霜儿带他们到后面摘桃子了。你不要担心,回头我叫她送他们回去。”
???
萧辰沿着碧绿溪漫步。正午的阳光很强,照得溪水晶亮耀眼,耕种的村人都躲回家里睡午觉了。而他,像个没有归处的游魂,飘荡在青山绿水之间。
他用力摇摇头。从今以后,秋水村就是他的家乡,他再也不会带着儿女流浪了。
回到栖身的小屋,这屋子久无人居,听说屋主早已搬去城里,再也不会回来,所以他才能为孩子找到这个遮风蔽雨的地方。
他开始清扫屋内积聚的灰尘,拿了清水擦洗床铺桌椅,期望给儿女一个安稳舒适的家,也要做一个尽职的爹爹。
是否……也该为他们找一个娘亲?
孩子需要娘亲,但是他不需要女人,他的情爱早已在五年前逝去。
待屋内整理妥当后,他从包袱拿出一个小鼻灰坛,拿着帕子细细拂拭着。坛子上头镌刻两个小字“婵娟”,他仔细擦着,挖去字迹间的灰尘,抚了又抚,发了好一会的楞,这才将骨灰坛放实在枕畔。
忙碌了一下午,斜阳洒落窗缝,萧辰欲去秋家带回儿女。
一开门,远远便听到阿雷和阿晴的嬉笑声,又叫又笑地跑了回来。
“爹!这里有桃子。”阿晴开心地举着手上的一篮桃子。“霜姐姐带我们摘的,山上还有好多喔!”“爹,秋爷爷说这碗卤内给我们吃。”阿雷的两只小手抱着一个大碗。
这两个光鲜活泼的小孩竟是自己的一对儿女!原来两人皆洗去了身上的脏污,各自换了一套清洁的衣衫。阿晴扎起两只小辫子,上头结着红花细带;阿雷则是绑了一根冲天辫,缠着蓝绿色的布条,看起来既可爱又讨喜。
“哎!爹差点不认得你们了。”萧辰接过阿雷手上的大碗。“是霜姐姐带你们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