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然字字带恨,可是冬月的手说什么也使不出力,她是恨这个男人没有错,她日日夜夜想的就是有这么一天可以手刃仇人,而今天她终于可以一偿夙愿了,可为什么她的手竟迟迟的使不上力?
杀人,说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是做起来却又是如此的困难,她反覆的要自己想想爹娘惨死的情况,好让自己能有勇气痛下杀手,可是她反覆的想,却只想起那一片红色的血海……
“大舅子!我把音玉拿到手了。”趁着冬月和公孙昕打得不可开交的同时,杨玉仙偷偷的溜上亭子,拿起了所有的音玉。
冬月被杨玉仙的话弄得分了心,下一刻,她手中的玉笛已被公孙昕扫落在地,换成公孙昕一手扣住了她的咽喉。
“果然是小娃儿,看你的样子大概没有杀过人吧!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我一点也不会感激你的,不过我倒是可以让你死得乾脆一点,好早一点和你那八股的爹娘在地下相见。”
“要杀就杀,何必多说废话。”冬月冷冷的说。她敢只身前来,生死她早就置之度外了。
“好气魄,那我就……”
鲍孙昕的话还没有说完,手上一阵剧痛让他松掉了对冬月的箝制,在转瞬间,冬月已被一道藏青色身影带开了他的掌握。
“什么人!”
“裴冷筑。”裴冷筑看着怀中已无血色的冬月,脸上僵冷得吓人,连口气也若裴冷箭般冷得教人心寒。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公孙昕虽对冷竹岛有几分心寒,仍强自镇定的出声恐吓。
“我只知道你就快要变成死人了。”胆敢伤了他的女人,死是公孙昕唯一的下场。
“你知不知道我可是王皇后的妹夫,杀了我可是要抄家灭族的,就算是冷竹岛,怕也保不了你一条命。”
“是吗?若我偏要取你的命呢?”现在的裴冷筑像个看中猎物的猎人,脸上的笑意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
“你不能杀他,王皇后现在正得宠,杀了他,你一定会被抓起杀头的。
这是我的事,我不要你膛入这浑水,求求你!”
冬月死命的拉着裴冷筑的衣袖,深怕他一时冲动犯下大错。
“我死了,你会为我哭吗?”裴冷筑冷硬的脸在望入冬月眼底时,不可思议的柔成了一片春水,像是爱怜、似是心痛,更有着许多的不舍。
“我……”冬月不知道她还能说什么,怎么会有这么痴这么傻的人?她都伤他若此了,他还这样一心一意的为她,她要用几辈子才能还清这样的深情?
“罢了!会也好、不会也罢,反正我裴冷筑这一世的情是系在你的身上了。”
一旁的公孙昕见机不可失便抽出身上的长剑,毫不犹疑的刺向裴冷筑和冬月,“你们两人要卿卿我我就下地府去亲热……”
不过他的好计没能得逞,裴冷筑一手护住冬月转了大半圈,一手以手中的扇子挡住了公孙昕的攻击。”当”的一声,公孙昕手中的长剑断成了两半,反弹时竟没入了在一旁观看的杨玉仙的胸口。
“你竟敢杀我的妹夫!”公孙昕瞪大了双眼,“等我回京,绝对要你拿命来抵。”他恶狠狠的说。
“像你们这样的人根本是死不足情。”裴冷筑冷冷的说,“你的一条命就连冬月所受的苦都抵不掉。”
“你想做什么!”
鲍孙昕似乎看出了裴冷筑神情中的杀气,脚下不禁微微的抖了几分。然后他做了一件非常没有品味的事,他抓起杨玉仙手中的音玉便没命的逃跑,正符合了常言所谓的恶人没胆这一句话。
裴冷筑微微扬起嘴角,一提气,手中的羽扇飞出,快速的插入公外昕的背,只见他临死还抱着怀中的音玉,迟迟不能瞑目。这一辈子作着天子梦的公孙昕就这样抱着他未完成的梦,咽下了他的最后一口气。
“你杀了他!”
冬月的口气是吃惊、释然、哀伤、悲切……或许都是,也或许都不是。
现在的她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这一切。当一个日日夜夜以报仇为生活目的的人,突然发现大仇得报,她是该高兴的,可是相对的,失去了生活目标的她又该为了什么而活呢?
“是的!他死了。”
裴冷筑设有一丝的后悔,他并不是一个噬血的人,可是一思及冬月曾受的痛苦,他就恨不得让那个可恨的公孙昕再多死几次。
“他死了?”一脸呆滞的冬月仍是没有一点真实感,只觉得事情来得太轻易了。
“他是死了,一切都结束了,你的苦难是该过去了。”
裴冷筑的话好轻好轻的回荡在冬月的耳中,“结束”,多安详的字眼,如果一切真的就到此都结束,那该有多好?只是……
“一切真的都结束了吗?”
“你知道杀了公孙昕的罪可不轻,就算你是裴驸马的亲弟弟也不一定能月兑罪。”
冷竹别馆的大厅中,白守谦一脸心焦的来回踱着步,一想到裴冷筑竟然轻率的以私刑就解决了公孙昕等朝中大臣,分明是藐视朝廷。
虽然他也觉得那一班奸人贼子是死有余辜,但是这样的做法不啻是给大哥……也就是李隆基理由捉拿裴冷筑,万一大哥真的决定不再放过冷竹岛,那实是大唐的损失。毕竟冷竹岛的人才之多,有其为后盾,足以增加不少大唐的天威。
“最多我们一起再被贬为待罪之身,反正早就习惯了,所以放心,我们一定支持你,你说是不是啊?大哥、大嫂。”
裴冷空一向是个豪爽的家伙,对朝廷从小就没有好感的他,对成不成为通缉犯可是一点也不在乎,反正又不是没有当过。
“不!若要问罪就抓我一个人去好了,这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事,跟你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冬月甩开了裴冷筑的箝制,坚定的走到了白守谦的面前。她本来也就没有打算活着,而今她的大仇也已得报,她可以走得了无遗狙?“人是我杀的,又与你何干呢?”裴冷筑淡淡的说。
“可是你是为了我……”
“你都可以不领情了,我又何必强说为你,我裴冷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承担。”裴冷筑的话仍是淡淡的,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仿佛早就做了决定,不容任何人动摇。
“你想清楚没?公孙昕不仅是王皇后的妹夫,而且在朝中有他一定的势力,你杀了他可不是一件能够轻易摆平的事。”白守谦忧心的说。
“大不了就抵他一条命,又如何?”
裴冷筑微微一笑,一点也不担心,反倒是冬月看到了这笑容,整个人不住的脚下动摇,脸色倏地发白了起来。看来他真是打算自己打起这罪了。“这一点也不公平,他的命不值得用你这条命赔给他,我求求你,我本来就该死了,就让我把这命抵了吧!”冬月说什么也不让裴冷筑去担这份罪。“对我来说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只要有我在的一天,我绝不会让你再便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你这是何苦呢?为了我这样的一个女人值得吗?”冬月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里好,为什么裴冷筑竟然愿意为她放弃一切。
“值得的。”
没有过份华丽的辞汇,有的只是一份真心,而这一份真心却比任何的言外更令人感动,一瞬间,大厅静得没有一丝的声音。
冬月几次张嘴欲言,但到了口中的话却又吐不出来,她只能万分感动的瞪着专注看看她的裴冷筑,这是怎么样一个深情的男子呵!
面对这样的深情,她何德何能?她又该用几辈子的深情才能还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