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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兰 第22页

作者:典心

这是他的信物、她的宝物,唯一可以证明,关於那个夏日的点点滴滴,并不是一场幻梦的证据……

眼看幽兰的脸色,愈来愈惨白,巴娜心急如焚,伸手摇晃著她。“你在做什么?快放开啊!放开啊!”

“不……不要……”她摇头,虚弱的出声反抗,小手依旧紧紧握著那枚火烫的戒。

她不放手。

她不能放手。

这是她的宝物。

这是她仅存的、唯一的……

黑暗袭来,满身是伤的幽兰,颓然软倒在石地上。

巴娜抱著昏迷不醒的小女人,心里猜测,她大概是耐不住剧痛,疼得昏了过去。巴娜的视线,落到她紧握的、受伤的手,心中充满著难以置信。

即使是痛昏了,这个小女人,仍旧握著那枚戒指不放。她的所作所为,仿佛就像是把那枚戒指,看得比她的命还要重。

一个高大的身影,无声无息的踏入大厅。瞧见围聚的人群,以及人群围绕的对象时,那双剔锐的浓眉,不悦的拧起。

“怎么回事?”金凛沈声问道。“这里是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惊得厅内所有人,立刻转身,恭敬的垂首。只有那个红衣少女,一心想要抢功,忍著心里的胆怯,鼓起勇气开口。

“这个女人偷了您的戒指!”

金凛微微眯起眼,大步走了过来。他走到石炉旁,垂眼看著昏迷不醒的幽兰,黑眸扫过她满身的伤,闪过某种情绪。

“她怎么了?”

“红娃说,她偷了爷的鹰戒,方才在拉扯中,戒指掉进火堆里,大夥儿都慌了,这丫头却扑进火里,把戒指捡了出来。”巴娜照实回答,表情却有著一丝不忍。

漆黑的眸子,挪栘到她紧握的掌,看见那些灼伤。

“戒指呢?”

“她握在手里。”巴娜说道,声音略低。“她不肯放开。”

斑大的身躯,有瞬间的僵硬。有某些东西,似乎进碎了冷酷的情绪,漫流在他的眼里。当他蹲来时,巴娜几乎要怀疑,自个儿是眼花了。

那一瞬间,她似乎在族长的眼里,看见了担忧以及愤怒,还有翻腾的激烈情绪。

一个男人,只有在非常非常在乎一个女人时,眼里才会出现那种神情。

巴娜看著金凛接过幽兰,低头注视那张小脸上的泪痕时,心里隐约猜出,幽兰的存在,对族长来说,绝对不仅止於是一个人质。

在众人的注视中,金凛的手,落在那紧握的掌心上,试图让她松手。

那阵焦味,再度传了过来。

热烫的金属,烧灼了血肉,加上她又握得太紧,只要稍一用力,她的手心就会再度皮开肉绽。

“族长,这不能硬扯,她的手恐怕是和戒指沾著了,需得另外处理的。”巴娜看不下去,小声提醒道。

金凛表情一僵,蓦地抱起幽兰,站起身来。

“去找大夫来!”

丢下命令后,他抱著她,转身往大厅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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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了。

雪还在下。

石屋里寂然无声。

宽大的木床上,躺著昏迷不醒的幽兰。她脸色苍白,连呼吸都轻浅,全身伤痕累累。

金凛坐在床沿,一语不发,黑眸注视著她。

她瘦了。

她原本就纤弱,北国的艰困生活,让她又瘦了一圈。原本丰厚光滑的长发,被火焰烧得乾枯,一碰就碎成灰,剩下的发,只及她的肩头。

黝黑的手掌,无声的探出,来到她的脸儿旁,仿佛要触碰她,却又悬宕著久久不动。

她的额头,有著撞伤的痕迹;她的脸颊,有被掌掴后的红痕;她的颈项还有瘀青,是他数日之前,亲手留下的。

他无法转开视线。

她的衣衫残破,到处被烧得洞穿,肌肤上到处是红肿的烧伤。其中,伤得最厉害的,是她的手——

她的手。

金凛的眼角,微微抽搐。

软女敕的掌心,被烧红的戒指,烫出严重的伤。戒指上的刻痕,甚至在她的掌心留下模糊的烙印。当大夫小心翼翼的,打开她的手心时,映入眼中的,是血肉模糊的可怕景况,被撕扯的皮肤,边缘还有著焦黑的痕迹。

戒指被取下,巴娜洗净后,留在桌边。

取下戒指的过程中,幽兰始终昏迷不醒。但是,那瘦弱的身子,偶尔会因为剧痛,本能的抽搐。大夫仔细的处理了烧伤,在她的掌心以及烧伤处,涂抹了药膏,就无声的退出石屋。

这么严重的烧伤,暂时还不能包扎。大夫说,要是治疗的时间再晚一点,她的这只手就要废了。那枚烙铁似的戒指,险些就要烧断她的手筋,如今,她的手虽然保住了,但是却得休养上一阵子,就算是痊愈之后,也无法再提任何重物。

为了那枚戒指,她差点赔上一只右手。

宽厚的男性指掌,来到她摊开的、满是烧伤的手心。起先,那只手悬宕著、静止著,许久之后,如石刻般的掌,竟有了隐约的颤抖。颤抖愈来愈明显,而金凛的表情,再也不复冷静。

他是那么恨她。

深幽的黑眸,阴郁的瞪著那只手,心口却疼痛的收缩著。

他是那么恨她。

那只手,原来是那般白皙柔女敕,软如春花的女敕瓣。

他是那么该死的恨她。

金凛握紧拳头,高大的身躯紧绷著、颤抖著,他闭上了眼,终於对自己承认。

他是那么那么的恨她,但是——他也始终忘不了她。

羁押在心中的痛楚,就像是利刀般,一次一次戳戮著他,直到他濒临崩溃,再也无法以冷淡伪装。

“该死的你!”他咒骂著,像是受伤的野兽般,在她床畔,几不可闻的狺狺低吼。“为什么要背叛我?”

床上的幽兰,仍旧昏迷不醒。但在他记忆之中,那柔柔的嗓音,就像是无形的绳,一圈圈的围绕著他,再缓缓的收紧,捆缚著他。

我只知道,三年前你突然失踪,之后就没了音讯。

她说。

我每日每日,都到岩洞里等你,直到我病了,被送回凤城。

她说。

不,全凛,你一定误会了什么。

他忘不了她的眼神、她的眼泪。

必於你说的一切,我全都不知情。

无辜的眼神,注视著他,坦白而毫无隐瞒。她从未回避过他的视线,那双纯净的水眸,只有忧伤、困惑、不解,以及恳求。

求求你,相信我,我爱你。

那三个字,就像是钉子一般,重重敲进他的心中。

我爱你。

我爱你。

凛,求求你,相信我,我爱你。

“该死的你!”金凛发出困兽似的怒吼。

他明明就恨她,为什么还会因为她的辩解而动摇?甚至在痛恨的情绪中,还藏了一丝的不确定?

在窟牢之中,关靖站在他面前,微笑的告诉他,她的温柔、她的甜美、她的爱恋,全都是伪装,一切只为了欺骗他,要将他逮捕入狱。

只是,倘若关靖所说的都是真的,那幽兰为什么又要留下这枚戒指?甚至还为了这枚戒指,冒险扑进火炉中?

金凛伸出手,拿起桌上的戒指,收入掌心中。戒指已经冷了,不再有灼人的温度。

这三年来,她始终保存著这枚戒指?

这代表著什么?

金凛收紧了掌心,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这些时日以来,他因为她的背叛,恣意的羞辱她、冷落她,甚至放任鹰族的人们,将她当成奴隶,随意使唤奴役。

但是,万一他错了呢?万一他真的误解了她;万一她根本没有背叛他;万一她真的如她所说,对一切毫无所知,苦等了他三年呢?

当她的烧伤沭目惊心的展露在他眼前后,埋存在他心中那些深重的恨意,开始有了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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