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膝跪在地上的兆敏动也不动地听着,看着金砖地面的俊脸没有一丝表情,只有木然,因为这番话他早已听到麻痹,没有感觉了。
太皇太后宠爱的睇了一眼爱孙,虽然都是她的亲孙子,但只要是人总会存有私心,会有偏袒。“幸好最后查明了真相,才没有连皇上一起遭到毒害了,真是没见过像她那么恶毒狠心的女人,当初实在不该选她进宫,可惜先帝只将她贬为答应,没有当场处死,直到过世之后,皇上还尊封她为皇考宁悫妃,那是他的一片善念,要不然连你的爵位也应该一并收回才对……”
听到这里,乌兰不由自主地睇向跪着的男人,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太皇太后当着这么多太监宫女的面毫不留情地指责,不论是谁心里一定都不好受,不禁要想,就算怡亲王的额娘真的做了那种事,也不必由他这个儿子来承担,这样也太不公平了。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何况也不是二哥的错,祖母就别再提了。”年少的皇帝温声劝道。
爱孙都这么说了,太皇太后只好暂时作罢。“往后你不用再来跟我请安了。”对兆敏说话的口气依旧没有感情。
“喳。”兆敏抽紧下颚回道。
太皇太后摆了下手。“得了,跪安吧。”
待兆敏跟在皇帝身后步出寝宫,乌兰所站的角度正好可以瞥见他的表情,也被这个男人脸上没来得及掩饰的强烈痛苦给震慑住了。
“你这丫头在想什么?”太皇太后又恢复原本的笑脸。
“没什么。”乌兰摇了摇螓首。
于是,她们开始聊起蒙古的事,而乌兰为了解解太皇太后的思乡之情,就算是一些平常的琐事,也都说出来给她老人家听。
不过说着、说着,乌兰的心思又忍不住飘向已经离开的怡亲王,虽然她还是有些害怕那个男人,不想和他有任何接触,可是又忍不住对他产生一些同情,背负着自己额娘所犯下的罪孽,那样的心情想必不是她所能够理解的。
“……真希望你能留下来。”太皇太后万般不舍地说。
乌兰赶忙甜甜一笑。“太皇太后身边有那么多比我贴心懂事的人陪伴,绝对不会寂寞的。”她好想念科尔沁草原,希望早点回去。
“那么在你回去之前,每天都要来慈宁宫陪我说话。”太皇太后又说。
“当然好了。”乌兰很快地答应。
一直待到未时左右,由于太皇太后有午寐的习惯,乌兰这才离开。
接下来好几天,乌兰也都进宫去陪太皇太后,不过都没再遇上怡亲王,明知道不要见到最好,可是她的脑中总是不时浮起那个男人的脸上压抑着巨大痛楚的表情。
即使回到了科尔沁,乌兰偶尔还是会想起。
第2章(1)
三个月后——
虽然已经是春分时节,怡亲王府内却宛如隆冬般,像一座冰窖,侍卫和奴仆的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只是守本分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没有交谈,也没有笑声,连脚步声也几乎是听不见。
“王爷该用晚膳了。”宝公公无声的走进寝房,来到闭目假寐的兆敏身边,只见这名服侍怡亲王二十多年的太监不过四十来岁,两鬓却已经霜白,当他睇着从襁褓时便是自己带大的主子,眼底有着最无伪的关心。
“本王还不饿。”兆敏眼皮连掀也没掀地说。
“王爷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用过膳,怎么会不饿呢?是病了吗?还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给奴才听听,奴才也可以帮忙拿个主意……”宝公公一脸紧张兮兮地问。
“没有。”兆敏淡淡地说。
宝公公心中一动,想到了个可能性。“莫非王爷……是染上了相思病?”这段日子主子做了些什么他可是一清二楚,为了一个姑娘这么用尽心思,三番两次让人千里迢迢的送礼到科尔沁,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想必是真的动了心。
闻言,兆敏掀开一道眼缝,无声地斜睨着他。
“是奴才多嘴。”宝公公故作卑微地说。
兆敏可不认为他真的有在反省,不过因为宝公公是从有记忆以来就陪在自己身边的太监,也是跟自己最亲近的,甚至比额娘还要亲,当他被封为怡亲王,有了自己的王府之后,便奏请皇阿玛恩准宝公公继续留在身边伺候,所以他也是兆敏唯一可以忍受在身边唠叨的对象。
“那跟相思病无关。”兆敏慢慢地坐正身躯,尽避嘴里否认,眼底却流露出兴趣盎然的光芒。“本王只是……想要她,那几份礼不过是鱼饵,现在就只等鱼儿上了。”
宝公公瞅着主子片刻,还是头一回见他对个姑娘如此势在必得,不禁若有所思地喃道:“那么最后赢的会是谁?是那条鱼,还是钓鱼的人?”
“你说什么?”兆敏一脸不善地问,赢的人当然会是他。
“没什么,奴才这就去把晚膳端来,王爷还是多少吃一点,保重身子要紧。”宝公公才说到这儿,房外便响起声音。
“启禀王爷,属下有事禀告!”寝房外头传来王府侍卫图沙的通报声。
“进来吧。”兆敏从座椅上起来,走出内室。
话声方落,房门便被推开,一名长相粗犷的男子跨进门槛,恭敬地呈上一封信函。“回王爷,这是从蒙古的官设台站一路送进京来的……”
听到“蒙古”两个字,兆敏精神一振,马上伸手接过去,抽出信来看,俊脸上顿时多了异样的光彩。
“鱼儿终于上了……”他就是在等安排在科尔沁的眼线传回这个消息,兆敏将信纸揉在大掌中,一旦被他抓住了,不管是人还是东西,再也别想逃走。“算一算日子,她这两天也该到了……图沙!”
“属下在。”图沙立刻回道。
“本王要你明天就带几个人……”兆敏开始进行他的拦截计划。
★★★
就这样,很快地三天过去了。
一辆马车在北京城的大街上跑着,乌兰甩动手中的缰绳,片刻不停地往兄长格日勒的府邸前进,这次跟来的除了婢女,还有表妹高娃。
那个男人真的是太过分了!乌兰还以为怡亲王早就忘了她曾经踹过他一脚的事,想不到他心眼这么小,暗地里使出这种卑鄙的手段来整她。
自从三个月前她和阿玛、额娘才返回科尔沁,过没几日,就收到怡亲王送的礼,想必是自己前脚才离开北京城,他后脚就马上安排,而且不只一件,接下来整整一个月又陆陆续续收到好几件,不是昂贵的首饰,就是绣工精美的满族衣物,甚至是东北的人蔘,这下可好了!身边所有的人都以为怡亲王对她有意,害乌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气死我了!”乌兰忍无可忍地大叫。
原本对怡亲王还有些同情,甚至想到明年若有机会再见面,乌兰希望能跟这个男人化敌为友,甚至愿意在太皇太后面前为他说几句好话,既然他们是祖孙,就没有隔夜仇,一家人好好相处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把关系搞得这么僵?可是她现在满肚子的火,决定继续讨厌他。
乌兰亲自走这一趟,就是要拜托兄长出面解决这件事,顺便把怡亲王送给她的礼全丢回他那张可恶的俊脸上,要他别再用这种方式恶整她了,不然这口气怎么也吞不下去。
“乌兰,咱们都已经进了北京城,马车别赶这么快,我头都晕了……”坐在篷车里的高娃捧着脑袋,脸色发白地娇嚷。
乌兰这才放慢速度。“叫你别跟来,你就偏要跟……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