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一看,被塞进他手里的,是一双熊布偶的手。她手里的那只熊布偶,已经完成了八分,再缝上胖嘟嘟的手,做些细部整理,就算是完工了。
她拿著针线,穿过毛海与棉絮,细心的替熊布偶缝上左手,才把线头压进布偶里,再拿著小剪刀,剪断多余的线。
电视萤幕里,突然哭声大作,只见演员们个个嚎啕大哭。
静芸紧张的回过头去,蓦地眼圈一红,居然也伤心得掉下泪来。“啊啊啊啊,那个女的怎么被害死了啦?她丈夫怎么办?他们才刚结婚,婚礼被破坏,她冲出去被车撞了。现在,她竟然死掉了!”她连连惊叫,眼泪还掉个不停。
瞧见身旁的小妻子,激动得过头的反应,江震很客观的提出看法。
“那都是假的。”
岂料,他的“安慰”,反倒换来她更激动的反应。
静芸一边哭著,一边拿著缺了右手的小熊,不断打他。“你真过分!真过分!你怎么这么无情啊?真过分!”
医生说得对,怀孕中的女人,情绪起伏果然很大。
江震任由她又哭又打,等到她稍微平静些,才展臂一圈,把她抱进怀里头,拿著卫生纸替她擦乾眼泪。
她吸了吸鼻子,好不容易,激动的情绪才逐渐平静下来。只是弯弯的柳眉,仍然紧蹙著,仿佛陷入更深的悲伤中。
她那愁眉不展的表情,让他也不好过,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了?”静芸低著头,不讲话。
他再问了一次。
这次,她总算开口,说得吞吞吐吐,语调里还有哭音。“没有啦,我只是……”
“只是怎样?”
“只是——只是——”她说了两个字,又为难的停了下来。
江震只能再问。
“只是怎样?”
“那个——”小脑袋垂得低低的,没有看他。
“哪个?”江震耐著性子,心里却觉得,就连侦讯最顽强的罪犯,也没问她话来得困难。
小脸终於抬起,水眸瞅著他,好哀怨、好哀怨的说:“我——我——好想吃锅贴。”为女演员的悲剧惨死,掬了一把同情篮筢,食欲突然上涌,她瞬间好想好想吃锅贴。
江震抬起头,看著墙上的钟。
九点半。
他微皱起眉。
兵贴?这时候要他到哪去买锅贴?
“我明天买回来给你吃。”他答道。
听见丈夫的回答,她垂下小脑袋,眼眶里含著泪,嗫嚅著开口。
“可是……人家现在就想吃啊……”她圈抱著肚子,觉得饿得受不了、馋得忍不住。
瞧她那万般哀怨的眼神,像细针似的,往他心里头扎。他只能深吸一口气,起身抓了外套。
“好,我现在就去买。”
“真的吗?”她猛然抬起头来,既期盼又怕受伤害的问。
“嗯。”
他可以作圆周式的搜寻,在住家附近,找到卖锅贴的摊贩或店面。就算是对方准备收摊或已经收摊,他都会用最凶恶的表情,逼著对方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锅贴做出来。
静芸却另有主意。
“那——那——那你可不可以去买士林夜市南边出口,数过来第五家的那间锅贴?”
他背对著妻子,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然后举步往外走去,开著车子直奔士林夜市。
不到半小时,他已经拎著热腾腾的锅贴,搁在静芸的面前。
她高兴的打开袋子,可一见里头的锅贴,小脸又瞬间垮了下来,难过的抬起头来。
“为什么你没有买酸辣汤?”她哀怨的问。
江震不敢置信的看著她。
“你刚刚说要吃的,是锅贴。”他语气低沈,极力压抑著火气。
“可是——可是——”她可怜兮兮的吸了吸鼻子,竟然淌下泪来。“吃锅贴一定要配酸辣汤啊!我也好想吃酸辣汤……”
她的泪水,让他的怒气淡了。想到她是因为怀孕,才会有这类冲动,迫切的想吃某种食物,身为“始作俑者”,他只得负起责任,为她去张罗。
江震再度深吸一口气,抓起钥匙再度出门。他走到门前时,静芸还不忘开代。
“阿震,我的酸辣汤里不要加香菜喔!”她扬声提醒。“还有,是士林夜市,南边出口数过来的——”
“第五家。我知道了。”他接口,冒著冷冷的夜风,再度驾车出发,去替小妻子买酸辣汤。
这一次,他只花了二十分钟。
当江震跟酸辣汤一同进门时,她欢呼的迎上前去,接过依然热烫的酸辣汤,就坐回沙发前,愉快的拆开免洗筷,打开锅贴盒,再打开酸辣汤的碗盖,满脸幸福的吃了起来。
达成“任务”的江震,自己月兑下外套,坐回沙发里,拿起遥控器,把频道转到新闻台,沈默无语的看著电视。
坐在一旁的静芸,偷瞄了丈夫几眼,虽然嘴里的锅贴吃起来咸咸酥酥、酸辣汤喝起来酸酸辣辣,但她的心里头,却莫名的涌上一股好甜好甜的滋味……
第七章
六点。
汤锅咕噜噜的响,热腾腾的蒸气,伴随著食物的香气,从锅盖缝飘了出来。
静芸掀开锅盖,拿著汤匙,舀了些热汤到试味盘。她凑近试味盘,小心的吹凉,才尝了一口。
满分!
小脸绽出笑意,她盖上锅盖,把炉火转小,让热汤能熬得更入味些。
今天早上,阿震说了,六点左右就能下班,还答应她,要回家来享用她做的好菜。
知道他以往都是外食族,静芸决定改变这项花钱又伤身的饮食习惯,只要他能准时下班,她就会费尽心思,打点好一桌奸菜,等著他回来享用。
虽然,今天她特别不舒服,却强忍著害喜的不适,在厨房忙了一下午,替他炖了一锅酸菜鸭,蒸了一条石斑鱼,又炒了几样他会吃的菜,还做了一份爱玉冻。
当了他几个月的“厨娘”,她意外的发现,他挺爱吃那些果冻、布丁之类软滑Q女敕的甜点。因为“爱夫”心切,她买了好几本相关的食谱,在家里偷偷研究。
答!
电锅的按键跳起来了。
她掀开锅盖,端出蒸奸的石斑鱼,撤上切好的姜丝、葱段,再淋上滚烫的油。
嗞啦嗞啦!
热油逼出姜丝、葱段的香,也烫得鱼皮女敕中带酥。香气瞬间弥漫屋内,让人馋得直流口水。
静芸用隔热手套,把石斑鱼端上桌,晶莹的眸子,有些担忧的往时钟看去。
七点。
江震说,六点就能下班回家,但这会儿已经超过一个小时了,那扇大门却始终动也不动。
她开始担心了。
平时江震只要答应会回家吃饭,大多六点左右就到家了,最晚也从没超过六点半。但是,现在都七点了,她事先炒好的菜都凉了,他却还没踏进家门。
静芸坐在沙发上,抓著男布偶,脸色凝重的审问。
“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她逼近男布偶,男布偶则是一脸无辜,一声也吭不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她扔下男布偶,抓起做到一半的布女圭女圭跟针线,想用工作来打发这段难熬的等待。
只是,她的心始终定不下来,一边工作著,就三不五时抬头,观察分针与时针的移动位置。不仅如此,她还竖起耳朵,听著门前的动静,只要一有声音,她就会火速跳起来。
门口传来的声音,每次都让她充满希望,却也每次都让她失望。
半个小时之后,她沮丧的发现,自己竟把女圭女圭的手脚缝在一起。她咬著粉唇,终於放弃工作,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焦急,穿了外套就匆匆出门,跑到大门外街上张望著。
可是,无论她出去几次,看了几次,江震依然不见踪影。
静芸咬著唇:心里愈来愈不安。